首頁 > 債主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36 頁

 

  她神情嚴肅地搖首,「那可不成。」

  「喔?」

  「要揍他,你得排我後頭才行。」

  「待你揍完了記得通知我。」

  「沒問題。」

  斐然在來到亭外時,所聽見的就是志同道合的某兩人,正在商量來日該怎麼收拾他,他哭笑不得地走過去將尚善抱起。

  「準備得差不多了,走吧。」他先是將尚善給抱妥,再轉首看向斐思年,「大哥你……」

  斐思年起身整理好官袍,「我也一道去。」

  小皇帝趴在刑堂大殿的地板上貼上最後一張符紙,完成了斐然口中所說的兩極矩陣,這時斐然也帶著尚善來到了大殿,他將她放在指定的方位上,慎重地對她叮嚀。

  「就坐在這兒別動,很快就好的。」

  「師公他真的知道該怎麼做嗎?」尚善還是覺得這個主意不可靠,因清遠他以前根本就沒補過魂魄,他就只是翻過幾本老祖宗傳下來的雜書而已。

  「一會兒就可見分曉了。」斐然聳聳肩,轉身走至她的對向方位盤腿坐下。

  被趕到一邊的斐藍屏住了氣息,目不轉睛地看著陣內的兩人,在斐然取來一張金色的符紙往他自個兒的胸口拍去後,貼在地上的符紙隨即輕輕顫動,慢慢的,一陣清風在陣內揚起,圍繞著斐然一圈圈地旋轉著,隨著風速逐漸加快,緊閉著雙眼的斐然表情也就愈痛苦。

  那絲絲縷縷似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痛意,簡直是筆墨難以形容,斐然用力地咬緊牙關,在劇痛中他能感覺得到,無形中的兩股力量正在他的體內狠狠地抽拉著,似想要將什麼自他身上剝離。

  「斐然……」見他痛得全身青筋暴起,牙關也都咬出血來了,尚善不禁紅了眼眶。

  強烈的風勢刮掀起斐然的衣袍,血色急速自他的面上褪去,他緊皺著眉心,奮力抵抗著無處不在的痛感,可最終還是受不住地發出一聲聲低吟。

  尚善再也沒法忍受,大聲向他哭喊,「斐然!你別做了,我不補什麼魂魄了……」

  「三堂兄……」站在陣外的斐藍急得都快哭出來。

  斐思年則是面無表情地緊握著拳頭,並在斐藍想上前打斷他們時將他攔下。

  「大堂兄?」

  斐思年兩手按著他的肩頭。

  「等著就是了,現下您要是阻止他,那個固執的小子日後可不會放過您。」既然這種苦那小子都強忍住了,那麼事前他也定有了覺悟。

  當痛到一個極致,斐然驀地在風中聽見兩聲輕響,隨即好像有什麼東西自他的體內散逸了出去,他咬牙取出另一張金色的符紙往地上一按,霎時地上金光大亮,原本圍繞著他的狂風化為一束金光,自地上一路流瀉至尚善所坐的地方,再一舉將她包攏了起來。

  「三堂兄!」

  斐藍在他力盡倒下時就想衝進去,而這時包圍住尚善的金光已全數竄進她的體內,待刺眼的光芒全數消失,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已不再是個娃娃,而是散去魂印的十九歲尚善。

  斐思年終於鬆手放開掙扎的小皇帝,在他急於去看斐然時,斐思年走至尚善的身旁蹲下,探過她的脈象與氣息後,這才來到斐然這邊把他半抱至懷中,將一顆納蘭清音事前替他準備好的丹藥塞進他的嘴裡。

  「大哥……」他疲倦地睜開眼簾。

  斐思年一手撫去他額上的冷汗,「睡吧,我會替你照顧好她的。」

  得到他的這句話後,斐然便合眼昏睡過去。斐思年先把還掛著眼淚的小皇帝給趕出去叫人來幫忙,再一手繞至斐然的腿彎處將他抱起。

  十二年前,他曾這麼抱著斐然離開此地,沒想到在事隔十二年後,帶著已經長大的斐然離開這兒的人,也依然還是他。

  唯一不同的是,當年傷痕纍纍的斐然是被迫來此的,可如今,他卻是心甘情願。

  被小皇帝安置在寢宮中的斐然,已接連睡了三個日夜,除了那個始終守在病榻前不走的尚善外,眼下整座元芳宮內的人都快被他給急出一頭的白髮。

  這三日來,擔心自家三堂兄的小皇帝像根一點就炸的炮仗,時不時就在朝堂上咆哮拍桌;太醫院裡的太醫們,也已集體被威脅過身家性命一回;斐思年更是前前後後跑回了皇爺府數趟,卻怎麼也拖不來那個嘴上說不會有事,死都不肯挪駕到元芳宮中一探斐然病情的納蘭清音。

  至於尚善?在已經把身上所有的黃符都輪番給斐然貼過一回,卻什麼成效也沒有後,她便不再試了,她只是無聲地守著睡得過沉過靜也過於不正常的斐然,累了就睡在他的身邊,醒了就繼續等,就像只被主人丟棄的狗兒,一心只等待著他的歸來。

  就在方纔,當太醫院主簿看完斐然毫無起色的病況,第十二次被小皇帝威脅要砍掉腦袋後,斐思年頭疼不已地一手提著主簿、一手提著小皇帝走出去,並順手關上門扇,將所有的憂心和吵雜都給關在門外。

  安靜的室內,尚善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卻聽不見斐然過淺的氣息。她再次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確定他還活著後,她拉來他的一掌貼上她的面頰,閉上眼仔細地感受著他的體溫。

  以前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

  現下他卻情願忍受抽魂奪魄之痛,只想讓她多活幾年。

  天底下也就他這個魂主最自私了,不想理她時就躲到天邊去,管起她來就不顧一切的去管,從來都不肯聽聽她的意見。

  在聽他說過他幼時所遭遇的過往,和蓬萊的精闢剖析之後,鑒於他一心彌補她的素行,和他負責任的態度,她都已經打算原諒他這個魂主了,他卻睡到雲深不知處去,也不起來問問她一個人會不會害怕。

  貼在她面頰上的指尖,輕輕地點了點,她驚訝地張開雙眼,一如以往只對她展現的溫和笑意,就這麼出現在斐然的臉龐上。

  眼底來不及阻擋的濕意,很快就模楜了她的視線。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