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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她已經不知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當時尚年幼的她,一直都長在深閨之內,所以她並不曉得天下眾國,也不知外頭的世界變化,她就只是一個小國的相府千金,父母與眾姨娘眼中的掌上明珠。

  只可惜好景不長,在她七歲那年,先皇驟逝後引發政變,她的父親自入朝以來就效力於皇帝與太子,因此當太子在登基失敗被殺之後,相府自是第一個遭到叛黨清洗的對象。

  當相爺死在宮中的音訊傳至府裡,身為相國夫人的娘親便已命府中所有人換白衣縞素,眼看著抄家之人已經快要抵達,在娘親的令下,府中女眷紛紛自盡,她則是被二姨娘抱在懷中給灌了睡藥。

  她是被掐醒的。

  生生痛醒過來的她,瞠大了眼,又驚又痛地看著最為疼愛她的二姨娘,就這麼淚流滿面地死命掐著她的頸項。

  「好孩子,別怕……姨娘陪你一塊兒上路……」

  沒過一會兒,事先已吞金的二姨娘,因受不住腹中痛苦而後繼無力,二姨娘方才鬆手,她的親生娘親,已含淚地過來將她壓在床上,接手使勁地再掐……

  斐然完全無法理解她們為何要那麼做。

  「為什麼?」生命是如此珍貴,在面臨抄家的那等情況下,那位夫人所該想的,應該是如何讓自個兒的女兒活下去吧?

  她深吁了口氣,語氣淡淡地說著。

  「為保全相府名節不被任何人污辱。」事發前,她是聽姨娘這麼說的。

  斐然沒想到她的上一世是如此慘烈收場,可是在為她感到唏噓之餘,又很慶幸,她能回應魂紙的呼喚重新再來到世上一次,不然,他也沒能這麼幸運的找到她。

  「現在你還會夢到當年的事嗎?」

  「沒再夢到過了。」也許補齊魂魄對她來說,最大的用處就是在於淡忘上一世的記憶與傷痛,在她的不知不覺間,她已能回首淡看那一段久遠前的往事。

  斐然這下子總算是徹底放心了,摟著身子暖呼呼的她,他的身心也跟著放鬆了下來,心情甚好的他,甚至還構建起日後的夢想。

  「改日我帶你去各國走走,吃遍你愛吃的美食——」

  夢想被人截斷,「不回道觀了?」

  「呃……」一想起清罡真人那只惡龍,他不得不退一步,「好吧,我會與清罡真人商量,每年讓你下山放放風,總不能讓你在山上悶壞了是不?」

  尚善沉默了一會兒,攥緊了拳頭,音調有些不穩地問。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斐然沒注意到她的異狀,還以指點著她的俏鼻,「不待你好些,我怕你不要我啊。」

  她定定地看著他,眼眸閃爍著難以言喻的情緒,半晌,她在心中默默做了決定後,放軟了身子深深地倚向他。

  身下的馬車速度緩緩減慢了下來,斐然聽著車外熟悉的腳步聲,皺眉地打開窗扇。

  「何事?」

  「三爺。」達禮站在馬車外低聲稟報,「雲取宮的人又來了。」都已經派來第三撥人馬了,真有夠陰魂不散的。

  斐然冷眸微瞇,「打發掉。」

  「是。」

  在馬車重新上路時,尚善好奇地把頭探向車窗外。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怎麼最近常看他和知書與達禮神神秘秘的?

  斐然將她拉回懷中,並伸手關上窗扇,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嗯……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並不重要。」既然納蘭清音說過,這是清罡真人與雲取宮之間的舊怨,那麼他們這些小人物就不必摻和了,陰謀與權力這些東西,根本就不需要再次出現在她新生的生命裡。

  第8章(1)

  再次站在極山道觀熟悉的山門前,一塊兒看著山門盡處那似藏在雲朵裡頭的宮殿,無論是尚善或是斐然,都沒了先前趕路時的急迫心情,反而各自長吁短歎了起來。

  「進去後又要吃素了……」在嘗過皇宮和皇爺府的極品葷菜後,尚善一想到觀裡那食而無味的素菜,她就愁眉苦臉的。

  「能夠衝動的機會就更少了……」斐然則是在想,觀裡有著那班老道士在,他要想竊玉偷香什麼的,恐怕都得躲躲藏藏地避著他們。

  她開始想敲退堂鼓,「你說這時叫回知書他們的馬車來不來得及?」

  他積極鼓勵她奔向自由,「不如咱們回山下的鎮子住上一段日子再上山?」

  清罡真人冷淡的聲音,如鬼如魅地竄進他倆的討論聲中。

  「進個門都要這麼囉囉唆唆,要不要本道助你倆一臂之力?」

  僵怔在原地的兩人怯怯地看向他們的身後,等得不耐煩的清罡,也不給他們掙扎的機會,直接一手拎起一個奔向山頂上去。

  打牌打累了,暫時待在極悟堂內烤火休息邊吃著橘子的清遠真人,在清罡提著一大一小來到殿上時抬起頭來,他隨即綻出笑容,朝那兩個不情不願回來的人招招手。

  看過尚善的魂魄狀態後,清遠真人滿意地頷首。

  「嗯,不錯。」

  尚善憂心忡忡地問:「師公,斐然他把魂魄給了我,日後對他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少了一魂一魄當然會傷壽數,不過他既是你的魂主,師公又怎會讓他出什麼問題?」他怎可能讓心愛的徒孫早早就隨斐然去了?他自然有辦法補上壽數這個大洞。

  「那……」

  清遠拈著潔白的長鬚,「這也沒什麼,只要灌一灌就好了。」

  「灌什麼?」斐然愈聽愈覺得不對。

  「灌頂。」

  「……」他們要不要說得那麼雲淡風輕,就像在討論今年過年要不要灌個香腸一樣?

  「小伙子你放心,只是會疼那麼一下下而已。」清遠雖是說著安慰的話語,可聽起來卻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慢著,他什麼都還沒有答應好嗎?

  驟感不妙的斐然,在清遠甩著兩手帶著滿面壞壞的笑意走向他時,他兩腳不住地騰騰往後退。

  「善善?」他邊退邊看向上一任也曾經被灌過的前輩。

  豈料身為先烈的尚善卻縮著兩肩,不忍卒睹地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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