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是要沿著這永定河坐船出城嗎?」她興匆匆的問。
夜容央目光幽沉的往通往城外的水道瞥去一眼,答道:「不出城,就在城裡游河。」
十五歲那年,他想出城遊獵,但人都還沒到城外,就被那些侍衛死命攔下。
他不是不知道皇室為了保護夜家人的安全,不淮夜家人離開京城。但那時他年少心氣大,不顧侍衛的阻攔執意要出城,不想那幾名侍衛登時在他面前齊齊跪下死諫,其中一名侍衛將手裡的佩劍遞到他手上,決然表示——
二公子若執意要出城,請殺了卑職,踩著卑職們的屍首過去,否則我等絕不會讓二公子離開京城。
當時他確實惱怒得想宰了那些攔阻他的人,但終究還是沒這麼做。
京城四周築起高牆,囚禁了他,也囚禁了夜家人,讓他們終生離不了京城一步。
墨清暖納悶的問:「為什麼不出城?」
永定河直通到城外,一般游河通常會乘船到城外的一處蓮莊再返回。
夜容央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只道:「咱們去菩提寺。」
菩提寺在城西,是城裡另一處渡頭。
墨清暖心忖,既然要去菩提寺,坐馬車去還比較快,何必坐船?不過他的決定她可反駿不了,順著他就是了。
甲板上風大,夜容央接過下人遞來的一件棗紅色大氅,披到墨清暖身上。
她抬目看向他,望進他幽黑的眸裡,有一瞬間,她彷彿在他眼裡窺見了一抹沉重無奈。她不免感到驚訝,想再細看時,他已移開了目光,坐到一張椅子上。
思及適才想說的話,墨清暖在他身側另一張椅子上落坐,支支吾吾的道:「那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夜容央吃著下人送上來的葡萄,覺得挺甜的,捻了一顆塞到她正好張開的嘴裡,「你嘗嘗這葡萄。」
她被他這親暱的舉措惹得粉臉微微發紅,咀嚼著他喂到她嘴巴裡的葡萄,覺得甜入心坎,吃完一顆,她張嘴要再啟口,又被他餵了一顆葡萄。
夜容央也往自己嘴裡再塞了一顆,咀嚼吞下後問道:「你知道我為何要帶你去菩提寺嗎?」
墨清暖一邊吃著葡萄,一邊搖搖頭。
「菩提寺跟城外那處蓮莊一樣,也種了不少蓮花,不過如今蓮花早謝了,只剩下滿池的殘花。待明年蓮花盛開,倘若那時我還沒死,我便帶你去賞荷。」
既然命不久矣,他想如大哥那日所說,放縱自己做些想做的事,而如今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多寵著她一些,當是全了兩人夫妻一場的緣分。
墨清暖嘴角上揚,心裡有些暗喜,嘴上則笑罵道:「你在胡說什麼呢,你還這麼年輕,怎麼會死。」她笑瞇瞇的接著道:「而且我聽過一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他挑眉瞪她,「好啊,你這是拐著彎罵我是惡人嗎?」
她一臉無辜的瞅著他,「沒,我怎麼會說自個兒的夫君是惡人呢?我這人嘴笨不會說話,我想說的是,夫君定會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那對他而言是絕無可能的事。夜容央目光一沉,下一瞬又若無其事的抬手端起旁邊桌案上的一碟瓜子,塞到她手上。
「這麼不會說話,罰你把這些瓜子剝完。」
墨清暖看著那一碟的瓜子,瞪大眼,「這些瓜子全要剝?」
「沒錯,快剝。」催促了句,見她苦著臉開始剝瓜子,夜容央嘴角滑過一絲笑意,接續著適才未說完的話,「聽說菩提寺裡的菩薩很靈驗,你若有什麼事,可以去求求菩薩。」
這事他是不信的,這兩百年來他們夜家求天求地求神求佛,卻始終解不了皇上所中的惡咒,擺脫不了夜家的命運。
他之所以這麼說,只是想讓她圖個安心罷了。
聽見他的話,墨清暖動容道:「原來你是帶我去求菩薩保佑我娘的!」她心緒一蕩,冷不防握住他的手,張口就要對他吐露心意,可這時畫舫晃了下,她連忙抓住扶手穩住身子。
夜容央淡淡的道:「到了。」
她實在很鬱悶,怎麼她要向他認真表示心意的時候都會被阻擾?
下了畫舫,菩提寺就在不遠處,墨清暖沒機會再與夜容央說什麼,她望著那莊嚴肅穆的佛寺,心緒也跟著沉靜下來。
她走進佛寺,誠心禮佛,祈求菩薩庇佑娘親能早日痊癒,接著她回頭瞥了眼站在寺外等候的夜容央,再向菩薩祈求道:「望菩薩護佑小女子與夫君夜容央能白首偕老,永結同心。」
禮完佛,兩人再乘畫舫回去,墨清暖決定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沒想到他們甫一上船,就觀見一抹紅色身影。
「君姊姊,你怎麼來了?」看見君媚兒,墨清暖很意外。
君媚兒未隱去身形,就連夜容央也能瞧見她。
這時,一名船工過來向夜容央稟告,「二公子,這位姑娘不知打哪兒冒出來,她說是您的朋友,奴才不知真假,故而沒敢攔肌她。」
夜容央擺擺手表示知道了,讓那下人退下,看著說著話的君媚兒和墨清暖。
「我四處去晃了一圈,也沒想起仇人是誰,所以就回來瞧瞧你這丫頭過得怎麼樣。瞧你眉目含情,這婚後的小日子定是過得如魚得水,十分有滋有味吧?怎麼樣,我這個媒人沒作錯媒吧?」
她這話讓墨清暖羞得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偷偷的覷了夜容央一眼,連忙岔開話題,「君姊姊,你那天丟下話就不見蹤影,可讓我惦念了許久,你這段時間都去了哪些地方?」
君媚兒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目光在她和夜容央的身上轉了兩圈,哼笑道:「你還有心思惦念我?我看你這丫頭現在心裡怕是一丁點都沒有我吧!」
她也說不上來是為何,這段時日她時常想起這丫頭,才會特意回來看看她。
墨清暖訕訕的道:「君姊姊怎麼這麼說,咱們相識一場,你說走就走,我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哪裡會不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