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看!」晚兒討好地把圖畫拿到她面前。
瞳瞳放下筆細細看,她很訝異,晚兒小小手腕竟然這麼穩,能畫出直直橫橫的線條,相當不簡單。
她把晚兒抱到膝間,親親他的小臉頰,說:「我的晚兒真聰明。」
晚兒咯咯笑不停,這時門外出現馬鳴聲,他仰起頭道:「爹回來。」
「嗯,爹回來了。」
她沒想到說出這幾個字,心裡頭竟然會一陣輕鬆,好像……好像她日夜等著良人回來。
好像他是她真正的丈夫。
丈夫?真真正正的嗎?微微怔愣,眉心蹙起,瞳瞳握緊雙手,她不知道把大哥救出來這件事,會不會連累到孟殊和晚兒?
如果會的話,她能為自己自私連累他們嗎?倘若不想自私,那麼他們就不該是「真真正正」的夫妻,就該涇渭分明,對吧?
只是念頭起,心就悶得厲害。
尚末理清感覺,晚兒就拉起她的手,重複說:「娘,爹回來。」
點點頭,她把晚兒放下地,告訴自己,瞎操心什麼呢?三十萬兩呢,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夠湊齊。
丟掉念頭、丟掉心悶,她撐起傘,牽著晚兒走到門口。
拉開門門,他就站在外頭,一雙眼睛亮得嚇人,沒說話,卻是滿臉滿眼的笑意,他歡……喜歡有人為他等門、開門。
看著他新長出來的鬍子,這麼忙?忙得沒有時間打理自己?他沒穿蓑衣,身上全濕透了,他把馬拉到馬廠裡,餵上草料。
轉身,他不顧身上還濕著就抱起晚兒,粗粗的鬍渣蹭著他嫩嫩的小臉問:「想爹不?」
「想爹了。」他不介意爹的鬍渣,小小的手臂捆住他的脖子。
孟殊意外晚兒的改變,笑眼望向瞳瞳,他很清楚是誰的功勢。
他親兒子幾下,兒子捧著他的臉親幾下,兩人親來親去、玩不停,這是過去不曾發生的事,瞳瞳像一把鑰匙,打開晚兒的心門。
望著兩父子間的親密,瞳瞳微哂啊,「先洗澡,免得風寒,廚房裡有熱水。」
「好。」孟殊一把將晚兒扛上肩膀,惹得晚兒咯咯笑不停,最近他迷上騎大馬。
「跟爹一起洗澡,好不好?」
「好。」
兩人笑鬧著往屋裡走去,看著他們的背影,瞳瞳又笑了,她不確定他們是不是真真正正的夫妻,卻感覺他們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洗過澡,瞳瞳做好晚飯,蒜泥白肉、醬燒排骨、蟹肉豆腐羹,蒜香菠菜、鹵白菜,四個菜一個湯,份量十足,她清楚孟殊的食量有多驚人。
看見新鮮菜色,未上桌,父子倆已口水直流。
她幫兩人先盛好湯在一旁放涼,再將菜肉夾到小碗裡,用剪刀剪得碎碎的,放到晚兒跟前,他正在學習自己吃飯。
和寫字一樣令人訝異,晚兒的手很穩,好像是從第四次拿湯匙餵食之後,就很少將米粒菜餚掉滿地。
吃一口肉菜飯,晚兒臉上淨是滿足。
兒子開動了,當爹的卻始終沒動箸。
「不餓嗎?」瞳瞳問,還是不合胃口?
「餓了。」
「餓怎麼不吃?」
「沒人夾菜。」他的表情加上口氣,十足十的痞,形象和老大完全不搭,要是村民們看到現在的孟殊,肯定會認定他被鬼附身了。
還是晚兒性子夠沉穩,見多了爹在娘跟前耍無賴,不足為奇,自顧自吃飯。
又來……她歎氣,卻不想在兒子面前同他爭執,於是為他夾菜,滿足他的需求,於是他樂意了,也為她夾菜。
一頓飯吃下來,他們的筷子往別人碗裡伸的次數,和往自己碗裡擺的一樣多。
「釀酒、做果醬,明天進城。」幾個詞,晚兒完整地表達他和娘的計劃。
果醬做好了,不多,卻也有三十幾個陶瓷,她打算拿到城裡賣賣看,現在她想錢都快想瘋了。
「行,我沒事,陪你們進城。」
「明天不出門嗎?」
「不,接下來半個月都不出門。」
換句話說,他會一直待在家裡?
這不關她的事,真的,她的工作不需要他協助,不管他在不在家,她都能把日子往穩妥裡過。
過去數年,她很成功地被訓練沒有男人支撐門面也無所謂。
只是……他的話竟然安慰到她。
半個月呢,接連的半個月裡,每天醒來,他都會在身邊;接連的半個月裡,她都能看到他的痞樣:接接的半個月裡,他的聲音會在屋裡每個角落播放;接連的半個月裡……忍不住地,她開心了。
「所以半個月後就出門?」瞳瞳追問。
「我才剛進門,你就算計著要我出門?」
他看到了,看到她聽見「半個月」時的笑臉,所以她希望他在家?這個認知讓他心情愉悅。
但他刻意曲解她的意思,刻意朝她湊近,問:「當真一點兒都不想我,我可是想你了,每天、每個晚上都想。」
流氓!當著兒子的面說什麼呢!
臉微紅,她覷他一眼,推開。「我想你做什麼?誰曉得你出門會不會更自在逍遙。」
話說出口,她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說什麼呢,這是在抱怨還是嬌嗔?
「差點兒沒累死還自在?至於道逍遙,童童不在,誰陪我逍遙去。」
隱含暗示的話,炸紅她的臉,這人越發沒臉沒皮的。
自動忽略掉後面那句,她撿前面的問:「累死?你去做什麼?」
「娘子終於對我的事感興趣了?」他的口氣曖昧,眼光更曖昧。
她咬牙道:「並沒有。」
「真沒有?沒有的話,我就不說光做囉。」
不說、只做,他在桌下撫上她的腿,挑逗得她心跳急促,這人……不是普通流氓。
「晚兒興趣,爹爹說。」晚兒衡出這句。
孟殊一怔,正在挑逗的手停下。
瞳瞳捂嘴輕笑,抬高下巴,看他怎麼回答。
「爹去掙銀子,給晚兒買書。」
糊弄人的答案把晚兒給糊弄了,兒子揚起笑眉,吃一大口飯。
他要快點長大,識很多書,變成很厲害的人。
見瞳瞳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孟殊知道,她沒那麼容易被糊弄,說:「我沒偏心,給兒子買禮物,自然也給娘子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