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兩嗎?」楊大成表面裝作不以為然,心裡暗暗咋舌,一幅繡品賣上千兩,十幅不就是上萬兩,那幾年下來不就發了?這是一隻下金蛋的母雞。
「我剛來京城不久,是有點難度……」
「哎呀,沒本事就別誇下海口,害我以為又來個搶食的,小心肝咚的跳了一下。」朱喜拍拍胸口定下心,不擔心賺錢的買賣被人搶走了。
小心肝?
看他胖得都冒虛汗了,衛海天、蘇明月暗忖著他的心肝有多大,是常人的數倍吧!絕對不會小。
「我還沒說完,耐心點。」楊大成用釣胃口的語氣撬人牆角。
「誰讓我看你不順眼。」朱喜的好惡分明,擺明了和他不對盤,斷人財路如挖人祖墳,誓不兩立。
「我是沒法幫小侄女賣出高價,但我有送入宮的門路,若是一舉成名也是她的福氣,日後的繡品不愁沒出路。」先把這丫頭籠絡住,以後再慢慢宰肉,她跟她爹一樣都是人家說什麼就信的傻子。
「呵!癡人說夢,宮裡的內務府可不是尋常人家進得去的,京城的生意人我大多認識,可沒你這號人物,說大話也要先秤秤自己的斤兩,不要一張嘴就胡天胡地的吹牛皮。」
看吧!騙子的嘴臉,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事在人為,我說的門路可不是內務府,那群太監是能辦正事的嗎?只會翹起蓮花指說人閒話,我認識的那位貴人可以直達天聽。」他頗為得意的說著,臉上有高人一等的猖狂。
貴人?
衛海天和朱喜不著痕跡的以眼神交會,眼中似在說——大魚入網了,要小心翼翼的收網。
「瞧不起小人物是會吃大虧的,別說我沒提醒你。」太監可是比女人更會記仇。
太過順遂的楊大成沒把他的話聽進耳裡,猶自沾沾自喜的吹噓。「這人不只富貴滔天,還能只手翻天覆地,左右朝廷風雨,私底下結交不少掌握大權的官員,可說半壁江山就在他手中……」
因為虎頭山練兵一事失利,損失無數兵馬和財物,被上頭狠訓了一頓的楊大成心有不甘,因此一反以往的隱忍和低調,開始在旁人面前吹捧自己、大放厥詞,藉此彰顯他不是能力不足,而是時運不濟、被人設計。
但他更想證明他寶刀未老,還是一張嘴行騙天下的高手,因而顯得有些急功近利,更加想表現自己,讓上位者重視他,給予更多的權力,有朝一日成為人上人。
「許伯伯,您可能喝醉了。」見他越說越得意忘形,蘇明月出聲點點他,他已經說得太多了。
驚覺一時口無\'遮攔,楊大成心驚的收斂。「哎呀!真醉了,頭有點疼,我得躺一躺。」
他往窗邊的榻上一靠,哼哪了幾聲後,又面色如常的坐正。
真會作戲,他不去當戲子真的可惜了。
「既然你的身子不適,我也不好多做逗留,蘇大娘子的『觀音坐蓮』若是繡好了,不要忘了差人知一我一聲,我自會來取。」裝吧!看能裝到幾時。朱喜頗為不屑。
「等一下,小侄女的繡品不能交給你。」真要被人拿走他就沒戲唱了,眼睜睜看著銀子從指縫溜走。
「你又想搶?」朱喜故意瞪大眼睛。
「不是搶,是想讓繡品有更好的出處,賺得更多的銀兩。」他盤算著多久能回本,利用金雞母下金蛋。
「沒盼頭。」朱喜暗指他空口說白話。
楊大成不高興被打槍。「什麼叫沒盼頭,我才是一心為小侄女著想的人,一件好的繡品三五個月都不一定完成得了,你一下抽去四成利她還賺什麼,想讓她喝西北風嗎?」
「你也用不著說我,至少我有合約在手,白紙黑字,我把繡品買了他們可以拿到銀子,而你呢?就靠一張嘴想哄騙人家,至少把你的誠意拿出來,讓人知道你說的不是空話。」
「什麼誠意?」楊大成一怔。
「要麼以物易物,先拿出一半的訂金,要是你跑了,他們上哪裡找人?這種缺德連帶祖墳欠人刨的事你也不是沒做過。」他暗指楊大成的人品不值得信任,之前就坑過人家一回,難保不會有第二次。
「你……」不知是心虛還是氣的,他整張臉漲紅。
「我怎麼了?我的鋪子就在京城,想跑也跑不了,那點銀子我還真看不入眼,要不是這對小夫妻合我眼緣,我還懶得出面,替他們欠下人情。」他擺出財大氣粗的樣子,雲錦裁製的大號衣服都快被他撐破了。
胖子的悲與愁,衣服常常不夠穿,時時換新,好在他銀子多到任性得起來,穿一件、扔一件。
「你……你的鋪子在哪裡?」京城處處臥虎藏龍,能有自己的鋪子肯定也小有資產。
「白虎街中段都是我的。」他也是二世祖,家裡的祖業夠他揮霍一輩了。
「白虎街、白虎街……啊!你是玲瓏閣的東家!」突地,他驚訝地大叫,臉上青白交加。
「嗟!大呼小叫什麼,我不是說了我叫朱喜,你會不知道我是誰?」朱喜嘲弄地說著,看不慣他的裝模作樣而略加教訓。
第十章 請君入甕之計(2)
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說的便是楊大成這種人。
他一發現朱喜是玲瓏閣的東家,態度馬上天差地別的轉變,先前的白眼、鄙夷有如曇花一現,一眨眼間就消失,取而代之是說不盡的好話和奉承,慇勤得像見到他家的老祖宗,誠惶誠恐。
繡品一事當然不好再爭了,絕口不提,有了富得流油的大魚在面前,他又怎會把兩條小瘦魚當回事,牙縫都塞不滿。
他還馬不知臉長的反過來訓了蘇明月一頓,以蘇家長輩自居,怪她一開始沒把話說清楚,產生了誤解,不小心得罪了朱東家,他是無心之過,她是有心陷害。
護妻的衛海天前一站,拎起他的後領往後一扔,知道蘇明月有主的楊大成才停止這些欲加之罪的責罵,面上一訕又趕緊去抱朱喜大腿,把他捧得雙腳幾乎踩不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