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次淹水之後,他很少再遇見她。每個星期一早上,總經理辦公室的老位置仍然可以看見一盆鮮艷欲滴的花,她卻不曾再出現過。郎雲猜想,她又回到以前七早八早便來上工的習慣,而他不想再強制她配合。
有什麼意義呢?她已經屬於別的男人,即使他再使出任何方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她也不會轉而投入他懷裡。
「媽的。」郎雲喃喃低咒。
「什麼?」兩隻布谷鳥同時轉過頭。
「沒事,你們繼續吵你們的。」他沒好氣地再倒一杯酒。
郎霈還想說些什麼,安可仰不給他機會,「凌曼宇」三個字一爆出來,兩個人又纏鬥在一起。
郎雲不是不感激的,有時候,他實在很受不了郎霈。大多時候,郎霈以他馬首是瞻,但是在某些事情上,郎霈總會覺得他這個哥哥需要被照顧!這是那三年昏迷留下來的另類後遺症。
郎雲看著同伴,突然感到疲倦。
這就是他後半輩子的寫照嗎?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私生活總要聽弟弟的嘮叨,偶爾才找個朋友出來聊天鬥嘴?
該死的!這不是他要的生活!如果那個女人以為他就這樣放棄了,那才有鬼!
郎雲突然放下酒杯,大踏步出去。
「大哥,你要去哪裡?」郎霈連忙問。
「現在才九點多,我們待會兒不是要再打一局?」安可仰跟著轉頭。
「改天再說。」
滿山遍野的蟲唧,吞滅了他的腳步聲。
☆ ☆ ☆
砰!砰!砰!乍響的敲門聲讓葉以心驚醒。
她瞥一眼掛鐘,十點整,她大概看電視看到睡著了。
一次淹水讓店裡元氣大傷,即使水已經退了好多天,牆壁上的水痕還在。她疲憊地捏捏肩膀,明天她們還得重新把店裡粉刷一遍。
砰砰砰!
「來了。」她歎口氣,加快腳步。
打開裡面那道木板門,葉以心迎上一雙燒灼的眼。
「開門。」他的語氣冰冷,眸心卻亮得厲害,彷彿有一股焚燒的火即將竄出來。
「旁邊有門鈴。」她安靜提醒。他又要什麼了?她累得無法再和他周旋。
「讓我進去。」
「現在很晚了,你有什麼事嗎?」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個好主意。
砰!砰!砰!他再擂一次外面那道鐵門。
「開門!」
房東就住在樓上,她無可奈何,只好放這只火龍進門。
他在她窄小的客廳內來回踱步,彷彿焦躁得一刻也靜不下來。葉以心謹憤地靠在門板上,等他先開口說話。
「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郎雲陡然止步,語氣近乎嚴厲。
「誰?」
他朝她跨了一大步,「告訴我,你丈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很好的男人。」她揉著眉心,疲憊不堪。
「他今年幾歲?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做什麼營生?他有多愛你?」他的問題如連珠炮一樣。
「郎雲……」
「回答我!」他再逼近一步。
她歎了口氣,直視他。「他叫張國強,大我五歲,只是一個平凡的山野樵夫。他非常愛我。」
「妳呢?你愛他嗎?」他已經逼到她身前,再一步就能碰觸到她。
「郎雲,你到底要做什麼?」她的額際痛到快裂成兩半。「你一輩子都不會認識我丈夫,他之於你只是一個陌生人,你就算問盡所有關於他的事,又有什麼意義?」
「回答我,你愛他嗎?」砰!他的雙手抵在門上,將她緊緊鎖在胸懷間。
「我當然愛他!不愛他何必嫁給他?」她低喊。
「那他呢?他愛你嗎?瞭解你嗎?」他壓低身體,和她四目迎對不讓她閃躲。「你知道你有多麼裡外不一嗎?」
「你在胡說什麼?」她忍回一聲尖叫。「郎雲,你身上有酒味……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知道你很淘氣嗎?他看過你調皮的樣子嗎?他知道你只是表面上乖巧,其實骨子裡充滿惡作劇的因子嗎?」他的聲音漸漸變低。「他知道你眼中閃著笑意的樣子有多美嗎?他知道該珍惜你使壞的一面嗎?他知道如何縱容它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深深吸了口氣。
「你的一切都表現在你的作品裡,調皮愛鬧的那一面,活潑的那一面,恬靜美好的那一面,這一些,他全都知道嗎?」
心跳的頻率全部亂掉,她捂著臉頰,懷疑發軟的腿何時會失去支撐的力氣。
「郎雲,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她是那樣千方百計地迴避他……他為什麼要一直回來?
「這些我都知道!憑什麼他卻可以得到你?」他的胸口有一股狂烈的火在燒。
他知道自己的憤怒完全沒有道理,她並不欠他任何東西。然而,旁人又怎麼能瞭解呢?生平第一次,他如此地接近愛情,卻在還沒開始萌芽的時候,便硬生生地截斷。
他原本想好好地追求她的。
他想送她鮮花,為她寫肉麻兮兮的情話;想到專櫃為她挑選性感內衣,晚上再親眼看她穿上去;想帶她到淡水河邊漫步,互相打對方腿上的蚊子。所有他不曾為任何女人做過的蠢事,他都想為她做,然而,他來遲了一步,她已經嫁給別人!就像一個小孩終於找到夢想中的糖果屋,主人卻殘忍地將店門關上。
是的,他現在的怒火來得極端的幼稚,但是他忍不住!他就是想凶狠地摧毀一些什麼。
「因為我和他更早相遇。」她無法再看他陰暗狂暴的眼神。
「這不公平,我也發現了你!」他的氣息吐在她的唇上。
「你甚至不認識我!」她快撐不住了,他為什麼不趕快離去?
「對,但是我『發現』你,就像發現一座未經發掘的寶藏,卻被另一個男人搶走了所有權,這不公平!」
「生命本來就是不公平。」葉以心低語。「當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並未出現……」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不公平!」他猛然吻住她。
這是個屬於另外一個男人的女人,他的道德觀禁止他碰觸的範圍,但是他厭倦了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