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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大漢怔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臂膀。「我雖然沒你高,可勇得很咧,有九十公斤了。」

  「我七十四。」郎雲回頭對所有人囑咐。「聽著,你們統統過來幫忙。我探出去抓住小卿,大漢抓著我的腳踝,你們一起穩住他,等我說好,大家一起出力,把我們拉上來。」

  「好!」這些人雖然年紀大了,到底是山村住民,比一般中老年人強壯。他和小卿加起來約莫百來公斤,集眾人之力,應該做得到。

  看大漢那一身蠻肉,說不定他一個人就拖得動了。

  「你……你也要探出去?」葉以心臉色發白。「不,我下去抱她,我比較輕。」

  「你的臂力不夠。」他先爬回安全地帶,快速地吻她一下,把她推到旁邊去,開始褪下腳上的鞋襪。

  「不行的,這樣很危險!」她只覺得眼前一陣金星亂閃。如果他也跟著滑下去怎麼辦?想到他和小卿一起出意外……不,她受不了這種事。

  「啊──」澗底刮上另一道疾風,也送上另一串尖叫。

  「動作快!」他依照方纔的姿勢,爬回山崖缺口。趴平之後,著力面積變大,土石松落的現象減緩了。

  「好,來吧!」大漢扣住他的兩隻腳踝,另外兩個人穩住大漢,一串人煉慢慢往下垂放。

  他慢慢探出崖外,直到整個人幾乎懸在邊緣,只有兩載小腿還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以內。

  郎雲頭下腳上,垂到小女孩的旁邊。小卿滿臉淚痕,驚怖交加地望著他。她一手扶著身下的樹幹,另一手握著胸前某個物事,八成是幸運符之類的東西。

  「乖,不怕。」他罔顧顱內充血的脹痛感,先給小女孩一個安撫的微笑。

  小卿的腳卡在一個Y字型的樹幹間,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抽出來,只是她的處境無法施力。那根腐木只剩一段主要的根還連結在崖壁內,只要另一陣強風吹來,隨時會斷裂。

  「來,叔叔幫你。」他探出雙臂,先將她纏在腰上的繩索解開。「小卿,來,抱著我的身體。」

  小卿呆在原地,早就已經驚嚇過度。

  「小卿,你快點上來,姊姊在上面等你。」葉以心及時心戰喊話。

  小卿的眼底開始湧入情緒,小手臂往他的方向探去,三吋、兩吋、一吋……終於攀住他的膀子。要倒吊在半空中同時將一個小孩抱緊,很需要功力,他還是設法辦到了。

  他讓小孩移進他的懷中,一腳勾住他的腰,他的右手攬緊她,左手去鬆解她被樹卡到的腳踝。踝關節的部分扣得有點緊。他向上頭的人喊:「再放低一點!」

  兩人一起往下垂幾公分,小女孩恐慌地抱緊他。

  「不怕不怕。」他輕拍她的背心,探長手臂再試一次。

  這回先把她的腳踝往下拉一點,繞出較狹窄的縫隙,終於鬆開了。小卿急切地縮回腳,想纏回他身上,不料鞋帶勾住另一根凸出的枝丫。

  就在此時,腐木突然鬆脫。嘩啦啦劇響,上方的人突然覺得這兩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下拖。小卿尖叫一聲。

  「呀──」

  郎雲猛然覺得左腳踝一鬆,眼前看出去全是晃來蕩去的山澗,他情急地往旁邊一攀,頂住一顆凸出的岩石,在此同時,左腳踝重新被抓牢。

  他鬆了口氣,喃喃咒罵。

  「別怕,叔叔抓住你了,乖。」他抱緊小女孩朝上方喊:「大漢,可以了,拉我們上去!」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大漢活力充沛的數數。

  他們一吋一吋往上升。他的膝蓋先碰到實地,完全被拖到平台上之後,沒有立即站起身,讓大漢一行人將他徹底拖離鬆軟的地帶之後,才鬆了口氣,抱著小女孩慢慢坐起。

  「卿卿!」幾名婆婆媽媽衝上來,將小女孩接過去團團圍住,七嘴八舌開始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

  郎雲甩掉腦子裡的腫脹,站起來拍拍滿身的泥,一揚眸對上她。

  葉以心的表情空白,只有那雙水盈的眼底映著驚惶失措。

  他安撫地微笑,向她伸出手。

  她的步伐受到牽引,經過那群婆婆媽媽身畔,對小卿嗚咽伸出來的小手恍若不見。

  他緊緊將她擁進懷裡。「噓,我沒事了……」

  她埋進他頸項間,劇烈地顫抖。指甲深陷入他的背肌,彷彿想將自己揉進他的胸膛,或是將他揉進成自己的一部分。

  「別哭了,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他吻著她的發漩,她的前額、眉、眼、鼻樑,一路吻下她的櫻紅。

  她的下唇微微顫抖。他溫柔地吮住它,輕含輕舔,待她的唇濕潤如沾雨的絲綢,再探入甜潤的口中。

  她分享他的味道,感受手底下貨真價實的健軀。他沒事了!一聲哽咽逸了出來。

  郎雲在她的耳畔細慰輕語,低沉的聲音發揮效用,她的劇顫終於在他的安撫中漸漸平息。

  他仍然在她的眼前,沒有墜入深淵,沒有消失。

  這一次。終於。

  ☆ ☆ ☆

  受盡驚嚇的小女孩總算睡了。

  小村莊裡年近八十的老醫生來替她診斷過,確定她除了皮肉傷與會作幾天惡夢之外,沒有其他後遺症。

  幾位關心過度的婆婆媽媽在小木屋裡亂轉了整個晚上。葉以心幫小女孩洗澡的時候,她們便擠在各個角落煮飯、燒水、聒嚷。總算該餵飽的人都餵飽了,該洗的鍋碗瓢盆也都洗好了,一群女人才依依不捨地抱幾下女孩,回到自己家去。

  郎雲從頭到尾坐在客廳接受英雄式的款待,並且隨時警告自己,不能跳起來大吼,然後把所有電燈泡全趕出去。

  木屋裡終於只剩下三個人。他渴望地盯住那張大床,為什麼此刻佔據半邊床的人不是他呢?

  方纔替小女孩洗澡時,她自己也順便洗好了。這是郎雲的另一個怨念,為什麼和她一起關在浴室裡的人不是他?

  她的嬌顏殘留著溫潤的紅澤,他非常相信那是因為自己存在的緣故,一個多小時前的熱水澡不應該來搶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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