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都不來,人家晚上睡不著。」
「鄭爺,人家胸口癢癢,你也不幫著撓一撓。」
「奴家今兒個夜裡……蓬門今始為君開。」
你看看、你看看,這女人沒羞沒臊的,肯定會帶壞小孩。
「那種女人?哪種女人?」
「不守婦道,成天跟男人眉來眼去,她……骯髒!」
「如果你所謂的骯髒是指被翻紅浪那回事,對不起,更髒的是男人,她為掙一口飯,不得不出賣身體討生活,男人卻控制不住身下三兩肉,寧願掏錢買一晌貪歡,同樣是為那回事,誰更髒?」
「總之我堅持,她不可以在孩子面前晃。」
星星的回答是哼哼兩聲,然後輕飄飄地丟下話。「等你確定自己玩過的女人比她玩的男人少,再來討論這件事。」
然後……沒有然後了,因為這種事他不敢確定。
「朱星星,你給我出來。」鄭遠山發覺星星肯定在針對他,肯定刻意讓他不爽,肯定想要激出他的暴躁。
「鄭大爺有事?」她涼涼地丟下手中的話本。
他站在院子中間,手裡搶過韓歲的斧頭,韓歲無可無不可地看著兩人,等待下一輪爭吵。
「我要僱人打水砍柴,你不准,卻讓孩子做這種事,你好意思嗎?」韓歲手上都磨出賴子了,這是惡意虐待。
「你天未亮就讓小孩起床蹲馬步,為啥?訓練腿力唄,砍柴可以訓練阿歲的臂力、腰力、腿力,全身肌力都訓練到啦,你有啥好反對的?再說了,」她彎腰撿起一段木頭,指著幾個小孩,讓他們通通靠過來。「有沒有注意到,木材中間一圈一圈的,顏色有深有淺?」
「有。」
「這叫年輪,冬天時木頭長得慢,年輪顏色較深,春夏木頭長得快,顏色較淺,因此我們可以從年輪來計算木頭的年紀。」她驕傲地朝鄭遠山抬抬下巴。「看到沒,人間處處皆學問,學習不一定需要先生和課桌椅。阿遠!」
性格溫順的韓遠快步上前。「娘。」
「水提了沒?」建新家時,她在後院挖了口井。
「提了。」
「去井邊教教鄭大爺,何謂定滑輪,以及它的功用。」擺擺手,星星完勝。
鄭遠山雇的人,一個都進不了朱家大門,因此四書五經,鄭遠山教,武功體育,鄭遠山教,家中細活粗活,星星分配,而數學生物……拿走一千兩銀票的星星,倒是挺負責任的。
他憋了再憋,憋到無法憋,再度怒氣沖沖地走到星星面前。
「你缺錢嗎?還是缺吃的?我給銀票還不夠?為什麼要養雞養鴨養兔子又養豬?你愛養我沒意見,為什麼要讓孩子打理?」
她放下畫筆,似笑非笑道:「不只飼養家禽家畜,我還打算開春讓他們下田插秧,一個男人只懂得關在屋裡做學問是沒有意義的,你以為庶務不重要嗎?你以為天地之大,幾本書就能夠囊括所有嗎?
「倘若他們連小動物都會善待,就會懂得善待人,品德不是一天到晚背之乎者也能培養出來的,這也就是為什麼負心多是讀書人,仗義每多屠狗輩。」
說不贏她,怒氣沖沖的鄭遠山只好又怒氣沖沖的往外走,直到看見後院裡,和小雞小鴨玩得一身泥巴的韓為、韓客,他們臉上燦爛的笑容讓他怔忡。
書房裡,星星趴在桌前繪圖,韓暮、韓遠一個拿拖把、一個拿抹布正在打掃,鄭遠山從外頭回來,一看,火氣蹭地冒上來。
他一掌拍上桌面,凝聲道:「我已經付錢,你說過要善待孩子的。」
「我哪裡沒善待?」
「讓他們打掃家裡、做下人的活兒,叫做善待?」
「鄭大爺,你知不知道以前他們整理一間房要花多少陳間,現在花多少時間?你知道要節省下那些時間,他們必須有多少縝密思維才能辦得到?你知道人類的邏輯思考必須透過身體力行,必須從日常生活中慢慢學習?你知道……阿遠、阿暮,告訴鄭大爺,三角形的定理。」
她開口,兩個小孩很有默契地揚聲道:「兩邊和大於第三邊。」
「四個九十度角,可以變成什麼形狀?」
「正方形和長方形。」
「梯形面積如何計算?」
「上底加下底,乘以高除以二。」數學公式,兩人一面抹櫃拖地,一面畫線作記憶。
她得意洋洋看他,想鬥嘴?慢慢等著吧,她肚子裡有千百年的知識累積。
即使星星強調從做中學習,鄭遠山仍然認定知識當自書中來,書中自有黃金屋,因此還是使勁兒給孩子們排功課,早上起床先練功,吃完早膳做家事,家事完後背書練大字,午膳後跟著星星學數學、生物,之後再練半個時辰功夫,晚上消食後,洗澡、練字、寫作業、_睡覺。
這是私立學校資優班的日常吶。
見他死心不再到處挑剔,輪到星星不爽了,頻頻嫌棄他的排法不人道,直嚷,「這年齡的孩子,最重要的工作是遊戲。」
但是她的意見沒人採納,並且他老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制伏她,只要她一開口反對,他就治。
怎麼治?就是用錢砸啊,砸到星星不得不懷疑,他是中央銀行發行人,還是印製假鈔的首腦。
不過,她無法否認,幾個小孩的智商都超過一百四十,幾乎是一點就通透。
五根手指伸出來有長有短,一窩孩子不可能個個都好,但韓家兄弟就是個個都厲害!她越來越無法否認,他們的親爹確確實實是個英雄人物,否則哪來那麼強大的基因。
不管怎樣,就算被銀票砸得很爽,兩人還是時常為孩子們的教育起爭執。
知道最後的最後,戰爭是怎麼結束的嗎?
是韓歲再也受不了了,一個家庭中充斥小孩的叫喊聲叫做熱鬧,充斥大人的咆哮聲叫做不寧。
所以他拿著一本書在門外默背,等待鄭遠山回家。
他似乎挺忙的,經常往外跑,韓歲還親眼目睹過黑衣人跪在他腳邊,似乎在……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