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重要,黑衣人要哭要跪,影響不了他們的生活,但兩個大人的對峙已經嚴重影響生活品質。
鄭遠山下馬,韓歲迎身上前。
「在等我?」
「對。」
「有事?」
「嗯,想談談,不能在家裡。」
鄭遠山點點頭,一把將他提上馬背,策馬而行。
這舉動讓韓歲鼻子微酸、目眶微潤,以前爹爹也這樣帶過他騎馬,下意識地,他往後靠去,靠進一個寬厚的胸膛,他更想爹爹了。
揚鞭催馬,長風獵獵,衣袂翻捲,風吹乾他的眼淚,馬在山腳下停下時,韓歲又是一副酷酷小正太模樣。
雙雙下了馬背,鄭遠山雙手環胸,問:「說吧,想談什麼?」
「你知道娘吃軟不吃硬嗎?對付她必須滴水穿石,不能大斧鑿山,你越跟她對峙,她就會越堅持,想要她改變態度與你妥協,必須軟著來。」
「我已經給她很多銀子。」
「在天天爭執的情況下?她只會覺得你是付錢的傻瓜。」
「所以……」
「你只要負責對她溫言軟語,其他的我們會處理。」說完,韓歲自信滿滿地朝他一點頭,就當事情敲定。
之後為了「溫言軟語」,鄭遠山經常在晚上闖進她的閨房裡。
送一本話本子,送一束花,送幾顆果子……他覺得非常麻煩,但這是隱衛給他的建議,依他的個性,自然是丟銀票最簡單。
在他連送三天禮物之後,星星不淡定了,眼看捧著一匣子「喜味珍」糕點的鄭遠山,她勾起懷疑目光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沒做什麼,就是出去辦事經過,就順手帶回來了。」
放下糕點,他躺到她床上,她的床超軟,墊子足足有三寸厚,聽說裡頭放進不少棉花和稻草,以及數十個用鐵絲捲起來,稱做彈簧的東西,當初請工匠做的時候,還有人覺得她瘋了。
但是這種床,不想躺的人才是瘋了。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說吧,你圖謀什麼?」她的表情防備、目光防備,連動作也很「防備」,好像他一逾矩,她就要抓起牆角的掃把揍人。
只是……未免太小看他,一根掃把能頂用?就是一堆掃把他也不看在眼裡。
「我圖謀你這張床,可不可以也幫我弄幾個。」他有不少朋友要送。
「只要價錢夠漂亮,萬事好談。」
他上了床,她就不敢上了,她很清楚,自己抵擋不了他身上的氣味,明明是視覺型女人,但有氣味加持,即使是對上他那張平凡的臉,心還是會被勾得亂七八糟,她無法解釋這種狀況,只能夠逃。
「你開價。」
「一張一百兩。」
「先給我五張。」
「沒問題。」話題結束。
鄭遠山正在思考,這樣夠不夠「溫言軟語」,需不需要再多講幾句時,星星開口了。
她說:「你上回那個藥膏,還有沒有?」
「藥膏?你受傷了?」倏地,他從床上跳下來,一把抓住她的手,細細檢查,檢查完手,又將她轉一圈,好像他有X光眼似的。
「不是我,是阿遠切菜切到手了。」她急忙澄清,怕說得不夠快,下一秒他就要脫衣「徹底檢查」。
鄭遠山直覺想說:你看吧,我早就說孩子不該做那種事!但想起韓歲叮嚀的「溫言軟語,」,他硬把不爽吞下肚,只是皺起眉心,說:「明兒個我進城,多備一些在家裡吧。」
他不罵她?怎麼可能?那感覺好像……她撒一把鐵釘,等人走過扎得大叫跳腳,沒想鐵釘都扎進腳底心了,那人還是談笑自如,渾然不覺。
他的溫和反而讓星星升起罪惡感。
不知道是不是犯太歲,這幾天不是阿歲被斧子砸了腳就是阿暮被油燙傷,今兒個阿遠又切到手,雖然傷不大,可看在她眼裡,心抽吶。
今天早上,她看見阿為、阿客蹲在牆邊扣掌心,走近一看,發現嫩嫩的小手竟然在脫皮,懊惱、後悔湧上,她覺得自己是燉毒蘋果的壞後母。
「過來躺躺。」鄭遠山拍拍床墊。
「做啥?」她防備地看向他。
「有事想同你說。」他坐起身,朝她招手。
她遲遲沒有動作,他跳下床,直接把她一抱、一飛、一擺,她已經在床上躺定,拉起棉被將她裹緊後,鄭遠山順勢在她身邊躺下。
他有很多辦法可以讓她乖乖就範,但……還是最喜歡簡單粗暴的方法。
然後她聞到淡淡的竹葉香,所有的抗議戛然而止。
「我同意你說的,男孩子不可嬌養,得吃點苦頭、受點風雨,日後才能長成參天大樹,只是看他們小小年紀就要做這麼多事,便是大人也受不了,才會時時與你爭執。對不起,他們是你的孩子,你有權利作主。」
他竟然認同她?完蛋,怎麼接話?尤其在罪惡感裝了滿腹滿腔時。
「你說的對,孩子最重要的工作是遊戲,我不應該把他們的時間排這麼緊,元宵節帶他們去看花燈,你覺得如何?」
她……想捶死自己。
「你也鬆散鬆散吧,不是說過完年後就要大忙了?選秀已經排上……」
「鄭遠山!」她大喊一聲,阻止他的溫情攻勢。
「怎麼了?不行嗎?」他錯愕地趴過身看她。
深吸氣,她握緊拳頭,用力說:「讓你雇的人過來吧,你想做啥就做啥,只是家裡住不下。」
鄭遠山愣住,然後,小小的笑變成大大的笑,一口白牙全露出來。
阿歲很厲害啊……果然溫言軟語對她才有用,他決定了,從明兒個起,禮物照送,夜晚談心的活動繼續進行,因為,他圖謀的,不僅僅是她的床而已。
「沒問題,我給他們在村子裡租房,不會住進咱們家裡。」鄭遠山沒發現,說「咱們家裡」時,他的口氣有多順,表情有多開心。
細細看著她的眉眼,看著她的鼻唇,分明不夠圓潤,可怎會……越看越美麗,越看越可愛,可愛到讓他情不自禁……
他情不自禁,他不想控制自己,於是捧起她的臉,俯下身,以唇烙唇,他沒有內建照相機功能,卻已經把她給烙進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