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花時間煩惱那兩個女兒沒有意義,如何讓秀色可餐的母親轉為他的女人比較要緊。
彭槐安緩緩拉近兩人的距離,一步,一步,又一步,直到她的背脊抵住流理台。昂碩的體格壓低下來,氣息親密地吹拂過她的唇角。
「你一直沒有答覆我上回的提議……」那雙鷹眼的色澤加深了,直勾勾地望著她頰上的兩朵紅雲。「如何?願意讓我照顧你們母女嗎?」
雙絲的呼吸頻率悄悄地窘促起來。被他注視的感覺……好奇特,宛如被一張無形無質的網罩住,綿綿密密地裡住她一身,又彷彿被隱形的臂膀抱摟著,不知該如何掙脫……
不行!她回神地警告自己。她的目標放諸於即將成立的餐飲事業,這是亡夫、繼女和她共同的理想,她不可以在生命的中途轉彎,只因為……只因為一個有意「眷養」她的男人出現。
「謝謝你的心意。」雙絲狀似無限遺憾地搖搖頭,「我必須拒絕。」
乾脆把話挑明也好,她不想再逗著彭槐安玩了!他們倆倘若繼續糾纏不清,她有種感覺,自己會輸掉某些輸不起的東西。
「為什麼?」他的唇線立刻抿緊。「因為紀漢揚的存在?」
「不。」盈盈秋眸渙散著柔和的神采。「因為我丈夫……他才是我最愛的男人。」
她丈夫,一個腐化的肉身,死去的靈魂。彭槐安不能接受這個答案,敗給一個鬼魂比輸給一個真正的男人更讓他無法忍受。
「你愛他再多也沒用,他已經死了!」彭槐安殘忍地點醒她。
「才不!」她堅定地反駁。「他永遠活在我和女兒的心中。」
「女兒」兩字剎那間提醒了他,陸雙絲留經為了另一個男人漲粗腰圍,生兒育女。
當然,他一直知道她的過去屬於另一個男人,然而「知道」和「領悟」終究是兩回事。直至這一刻,她以堅貞的口吻傾吐著逝去的深情,他的「知道」才真正落實成「認知」,開始在大腦內出芽,酵。
假如她未曾嫁給那個男人,更未曾生下兩個女兒,在他遇見她之後或許一切就會不同。起碼他不必在意她的寡婦身份,也不用顧慮如何安置那兩個拖油瓶,起碼……起碼……他該死地也不曉得還有多少個「起碼」!
「你的耐心也未免太差了,為什麼就不能多等一些時候?」他莫名其妙的生起氣來。「你晚幾年嫁人,等我出現,事情就不必牽扯得這麼複雜了!」
「什麼嘛!感情這種事怎麼說得準?!……真是不講道理!」她咕咕噥噥的,被他吼得很委屈。
彭槐安越想越無法平氣,趁她還來不及採取抵禦措施,猛地閃動迅速的身影,堅硬火熱的唇封住她的呆愕,力道之強悍,甚至撞疼了她的唇齒。
他在吻她!雙絲倏然領悟。而且是一點也不溫柔的吻!
除了去世的丈夫,她不留和任何異性發生過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她的大腦仍然混沌成一片,接下來的舉措完全出於反射動作……
金蓮玉足抬起,重重踹了他的脛骨一腳。
彭槐安重重一震,足下不穩地退開一步。這招襲擊正好波蕩到他的右膝。剛才害她差點跌倒的油漬終於找到第二名受害者。
「該死!」鐵塔似的身形癱倒在油濕的地板上。
他的右膝先著地,一陣極劇的痛楚傳送到神經系統。
「啊!」雙絲倒抽一口氣,終於領悟到自己做了什麼。「彭先生,你的腳……
你的腳沒事吧?」
冷汗從他額角大顆大顆地沁出來。
「別碰我。」他及時阻止傷腿被移動。「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
媽的!他的運氣簡直好得離譜,第二次中了大獎。他幾乎可以肯定,四個月前動員全加拿大最精良的醫生幫他接續完成的後十字韌帶,又拉斷了。
「怎麼會這樣?現在怎麼辦?」雙絲霎時慌了手腳。「你等一下!千萬不要亂跑!我去打電話,馬上就回來!……喂?小姐,趕快派一輛救護車……什麼?你那是障礙台?那叫救護車要打幾號?」
☆ ☆ ☆
「我很抱歉……」雙絲紅著眼眶,泫然飲泣地盯著醫院走廊的地板。「黃經理,請你轉告彭先生,我真的、真的萬分抱歉。如果可以交換,我寧願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自己。」
「陸小姐,你也不要太自責了。」黃雲隴於心不忍的勸慰道。
都是她的錯!她怎麼能不自責呢?雖然是彭槐安對她動手動腳,才令她不得不推開他,可是登徒子的罪名還沒嚴重到必須承受跛腳的威脅。彭槐安的膝蓋已經受傷過一次,這回又被她粗粗魯魯地推倒,韌帶再捱了一次刀,也不曉得必須復健多久才能正常的行走。她……她簡直罪該萬死!
雙絲吸了吸鼻子,瞥向頭等病房的門。
從他入院、動手術的這幾日,她天天前來探望,可是彭槐安卻命人將她擋在病房門外。難怪他不肯見她,換成是自己,她也會放蘇格拉底咬殘了那個害她受皮肉之苦的傢伙。
「請你轉告彭先生,我願意負擔他一切的醫療費用。」她深深鞠了九十度躬身禮。
「不用了,彭先生的醫療保險自然會理賠。」黃雲隴被她哀傷的表情弄得渾身不對勁。
「那麼……」雙絲戀戀地瞄了病房最後一眼。「我先走了,明天再過來探訪彭先生。」
「不送。」黃雲隴歎了口氣,轉身回到老闆的病房內。陸雙絲的淚水具有致命性,足以讓任何男人因為害她傷懷而自責至死。
「她走了?」病床上,彭槐安吊高了右腳,安適地靠著軟枕翻他的「錢」雜誌。
「彭先生,有必要這麼做嗎?」黃雲隴太正直,不適合擔任助紂為虐的副手。
「她看起來真的很難過,你就見見她又會如何?」
「不行。」彭槐安悠哉地啜了口白開水,繼續研究這一期的專題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