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郎君請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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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她想接近他、瞭解他,消除他苦惱。

  她……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董慕妍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不,大概她誤會了。她只是孤苦無所依,有個清俊男子近在咫尺,所以才想入非非罷了。

  這距離真正的喜歡還差得很遠,應該……是吧?

  董慕妍出了潘淑妃的寢宮,見澹台浚還等在門外,可見他為母遷墓意志之堅決,非幾句話就可讓他改變心意。

  董慕妍微笑著上前施禮,「澹台公子,淑妃娘娘孕中睏倦,此刻又躺下了,公子不如先回吧。」

  澹台浚臉上掠過淡淡失落,隨即笑道:「多謝提醒,既然如此,在下便與小姐一道兒出宮去吧。」

  董慕妍頷首,便與他一路往御花園而去。今年的梅花開得格外早,山石處竟露出幾枝艷紅的顏色,沁人心脾的暗香襲來,鑽入鼻尖。董慕妍發現自己從未見過真正的梅花,只在書上或者畫上聽聞倚梅觀雪的樂趣。

  原來梅花的香氣這樣好。

  「永安寺的梅花大概也開了吧——」董慕妍忽然道。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讓澹台浚一怔,「董大小姐打算到郊外賞梅?」

  「過兩日彩均坊還有一批衣物要送進宮來,」董慕妍答道:「不過我卻得去一趟永安寺,就讓秦掌繡代勞,秦掌繡初次入宮,到時候還請公子多照顧她才是。」

  「有什麼要緊的事非得去一趟永安寺?」澹台浚不解,「想必不是賞梅那麼簡單?」

  「公子可知,去年此時是什麼日子?」董慕妍低聲道。

  「去年……」他思忖片烈,恍悟之間,滿面內疚之色,「對不住,方才一時沒想到。」

  「去年此時家母攜我出外遊玩,遭遇驚馬,我雖獲救,但家母不慎身亡。」董慕妍道:「家母的靈柩便在永安寺。」

  「怎麼?」澹台浚凝眸,「令堂不是該葬入董家祖陵嗎,為何會葬在寺裡?」

  「都說家母因為死於非命,在寺廟旁,得高僧每日誦經超度,亡靈便可至極樂淨土。」董慕妍回答,「如今已滿一年,超度之期圓滿,便能遷回董家祖陵了。」

  「原來如此。」澹台浚點頭,「那便好了。」

  「不過,我也無所謂,」董慕妍歎道:「母親未必想回來,待父親百年之後,也未必要合葬的。」

  澹台浚再度怔住,沒料到她突發此等驚人之語。

  「怎麼會?」他遲疑道:「夫妻本為一體,理該合葬。」

  「我家裡還有個姨娘,」董慕妍澀笑,「那姨娘是什麼人,公子也瞭解,日後我爹娘夫妻合葬,姨娘該葬在哪裡呢?若三人葬在一處,姨娘大概也不依。」

  「慶姨娘不至於如此吧?」澹台浚寬慰道:「就算她真不講道理,董家該有老太君作主。」

  「公子不知,姨娘原是我母親遠房表妹,那年我母親有孕,姨娘來我家探望,不知怎麼便與父親眉來眼去勾搭了起來,」董慕妍咬牙道:「母親生下我不久,父親便納了姨娘,每每提起此事,母親便怨忿難平,但表面上只能做出寬厚樣,三人合葬,姨娘肯,我母親也不肯的。」

  澹台浚沉默了,向來能言的他這一刻卻不知該如何言語。

  他沒料到,她竟會對他說這等掏心窩子的話,或許因為恰逢生母忌辰,憂思彌布的緣故?

  不過,他倒不討厭她傾訴這些,這世間,難得聽到有人說這樣的真心話,也甚少有人對他這樣說話。

  澹台浚覺得,終歸兩人算是朋友了,一起經歷了些事情,好像從來沒有女子與他這般親近。

  「那麼董大小姐打算如何?」澹台浚問。

  「我想另置一處墓地,安置母親靈柩。」董慕妍道:「未必要入董家祖陵的,若母親娘家允許,遷回母家也可。」

  「這怎麼成?」澹台浚詫異,「嫁夫隨夫,令堂已是董家的人,理應葬夫家祖陵。」

  「方纔在淑妃娘娘那裡,聽聞公子的母親也不曾葬入澹台家祖陵?」董慕妍冷不防地問,澹台浚霎時身形一僵,瞠視著她。

  「即使令堂能如此,家母為何不可?」董慕妍接連問道。

  「我母親……」澹台浚喉間微顫,「我母親與令堂……境況不同。」

  「也對,公子的父母恩愛,不像我家,妻妾同堂。」董慕妍長吁一口氣道:「可就算如公子家中,夫妻也不曾合葬,我就更不能強求母親的靈柩須入董家祖陵了。」

  「我父母也未必恩愛啊……」話剛出口,澹台浚便覺失言,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頃刻曝光,深怕它們會化為灰,化為煙,化為預料不到的麻煩,但這話既已出口,他也不打算再強加隱瞞。

  「公子何出此言呢?」董慕妍露出詫異的神色,「澹台大人一生只娶了夫人一人,生前疼愛夫人也是出了名的,若這都不算恩愛,其餘未妻大抵都是冤家了。」

  「我父親確實愛我母親,」澹台浚道:「可我母親終究有些憂思,我也不知是何緣故……大概她心高,眼見姨母入宮做了嬪妃,覺得自己低嫁了。」

  母親從來傲氣,當年美貌與才情又遠在姨母之上,到頭來卻要處處給姨母行跪拜之禮,心中難免不平。

  他記得,小時候母親每次入宮之後,回家都會大發脾氣,尋釁與父親拌嘴,從前他不明白,長大後終於懂得母親的心思。

  不知為何自己要與眼前這個女子說這些,或許因為她方才也與他吐了衷腸。

  「既然如此,公子何必執著?」董慕妍為他開解,「不如就讓令尊、令堂分穴而葬,也可兩下安然。」

  「可為人子女,終究希望父母能在地下團聚……」澹台浚搖頭道:「就算我自私吧……若有來世,還是希望他們能和解。」

  呵,她倒喜歡他這一份坦白。

  凡人哪有不自私的呢?縱使深明大理,到底意難平。

  這一刻,他像個普通人那般,不再遙不可及,彷彿與她的距離拉近了好多,不再讓她仰望,如遙望浩瀚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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