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慶姨娘故作推托,「不太好吧?怎麼著,也不能當著大小姐的面說……」
「為何不能當著慕妍的面說?」董老太太蹙眉,「這與慕妍有何干係?」
董慕妍一直冷眼旁觀她們閒聊,想不到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不由一怔。
「想來是大姊姊這一病,與澹台公子的婚事便耽擱了。」一旁的董慕茜猜測道:「最近有人要向二姊姊求親,怕佔了大姊姊的先?」
「哦,」董老太太頷首,「如此這般倒也無妨的,雖是姊妹,先嫁後嫁,我們家也沒什麼講究。」
「倒不是……」阮氏支支吾吾起來。
慶姨娘又暗中給她使了個眼色,似乎在示意她開口再說些什麼。
「那究竟是何緣故?」董老太太對孫女們的婚事一向上心,定要問個明白。
阮氏這才又開口,「母親也知道,慕暄他在江左唸書,我也是最近才聽聞,他竟與澹台公子有來往。」
「他與澹台公子有來往?」此言一出,董老太太大為意外,「哪個澹台公子?難道是與慕妍定了娃娃親的澹台浚?」
「正是,哪裡還有別人?」阮氏點頭,「聽說是狩獵時結識的,正巧澹台公子又在江左替皇上辦差,所以時常在一塊兒。」
「這真是巧了,」董老太太道:「他們兩個結交也算得上一樁好事。」
「兒媳也是這般想的,澹台公子是咱們家未來的姑爺,先打個交道總是好的。」阮氏說著,突然有些遲疑,「誰料想,前幾日慕暄竟捎來一封家書,其中所寫的事,嚇了兒媳一跳。」
「寫了些什麼?」董老太太凝眸。
「慕暄說,近日與澹台公子飲酒,公子酒後吐真言,說他……他不願娶咱們慕妍。」阮氏磕磕絆絆,終於道出石破天驚之語。
「什麼?」
在座眾人皆是愕然,董慕妍不由身子一僵。
「娘,怕不是您會錯了慕暄的意思吧?」董慕茜連忙揚聲道:「澹台公子乃士族出身,姨母是當今淑妃娘娘,家教何其嚴謹,怎麼會酒後胡言?」
「慕暄的信上寫得明明白白,」阮氏鄭重道:「你若不信,等回了房,我拿給你看看!」
「那他緣何不願意娶大姊姊?」董慕茜一臉打抱不平的神情,「大姊姊哪裡不好?莫不是因為病了一場,他就嫌棄了?」
「原因……倒也沒細說,」阮氏垂眉道:「不過看那意思,澹台公子彷彿對咱們慕麗更加青睞。」
「荒唐!」聽到這裡,董老太太終於忍不住發怒,「咱們家的女兒也不是非他不嫁的,怎麼他就敢看著鍋裡嫌棄碗裡的了?咱們雖是商賈之家,比不得士族出身,但也不能這般欺負人吧!」
「老太太別動氣,」慶姨娘趕忙上前安撫道:「此事也不明就裡,不如等慕暄與澹台公子從江左回來,見了面再仔細問個明白。」
「你……」董老太太抬眸睨她一眼,「你便是聽了這個消息,就催著慕麗學這學那的?人家若真折辱了慕妍,你還要把女兒嫁給他?」
「妾身不敢啊!」慶姨娘嚇得撲通跪下,「妾身只是想著,咱們家一直在朝中沒有依靠,近幾年生意也做得艱難,若是能得澹台家的襄助,好歹也能興旺幾分。妾身覺得老爺在外支撐得辛苦,澹台公子若願意與我們結親,不論看中咱們哪一個女兒都是好的,就怕委屈了大小姐……妾身知罪,知罪了……」
她字字顫抖,聲聲真切,聽得董老太太霎時心軟。
「起來吧,」董老太太歎息一聲,「這幾年家裡的生意大不如前,我也是知道的,你為著家裡著想本是好意,但有些事情,不可逾了底線。」
「大小姐,」慶姨娘轉頭對董慕妍道:「都是我不好,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今天的話就當聽了個笑話,姨娘哪裡能讓你受了欺負?」
「姨娘別著急,」董慕妍莞爾一笑,「我並沒有介意。」
她本來疑惑,董老太太算疼愛她,怎麼自己有了委屈,奶娘與蓮心都沒建議她向祖母稟報呢,原來慶姨娘如此善辯,又裝得滿臉真誠,若她真向董老太太告狀,祖母或許會當她是小孩子家鬧脾氣吧?
再者,董家男人都在外頭做生意,家中上下如今都由慶姨娘操持,董老太太很需要這樣一個得力的幫手,有些事情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商賈之家,重利輕情,自古如此。
不過,自己與澹台浚的婚事,董慕妍倒真的無所謂。
這姻緣若不成,等攢夠銀子,她想趁機逃離這個禁錮之地,去江左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如何能攢些銀子呢?這讓她有些頭疼……
雖然已經入秋,江左卻依舊像夏季般和暖,陽光燦爛。兩名男子策馬前行,一陣風過,金色的樹葉在頭頂搖晃,彷彿震響了千萬個金色的鈴鐺。
前方灌木叢中竄出一隻野兔,馬上的男子相繼舉起弓來,嗖嗖兩下,箭如星殞,野兔應聲倒地,打了個滾兒,倏地沒了動靜。
拉住韁繩,兩名男子翻身下馬,蹲下來查看野兔的情況。
「浚哥哥,是你射中的。」白衣男子年紀較輕,臉上一派爽朗的笑容,「箭上刻的是你的標記。」
青衣男子微微而笑,他稍微年長,神情之中亦是多了幾分穩重。
他蹲下身子輕撫那野兔,原來野兔只是被射中兔耳一時痛得昏了過去,並未身亡,他取出隨身的藥來,將箭頭拔去,才將藥粉灑在兔耳上。
「浚哥哥,我一直奇怪,每次狩獵為何你從不殺生,只射它們的耳朵?」白衣男子好奇道:「你信佛?」
「只是不想徒增殺戮罷了,與信不信佛無關。」青衣男子答道。
「浚哥哥心善,卻又熱衷狩獵,」白衣男子猶自疑惑,「狩獵之中傷亡在所難免,似乎有些矛盾呢。」
「皇上喜歡狩獵,我終歸要練習一二,以便做陪。」青衣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