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丈死後,姑姑還不是一個人把表哥帶大,為什麼我爹就不能?」
這是男女平權觀念啊,觀念沒錯,只是過度先進,與時代不符合。
予菲還想多找幾句話來說服何順娘,沒想到哭聲突然響起,悲慘的嗓音讓人後背感到一陣陰冷。
兩人面面相覷,下一瞬,何順娘急忙將予菲拉開,低聲道:「快走,免得穢氣。」
「怎麼回事?」
「你不知道?那是張家啊,張大叔不好了,請鎮裡的大夫來看,大夫說得五兩銀子藥費,可他們家窮得都快揭不開鍋啦,哪來的錢治病?連請大夫看病的錢都是村裡大家十文、五文湊出來的。大夫說不治的話,也就幾天光景了,看那模樣……」何順娘眼神微黯,搖頭。
一時間,兩人無語,走到分岔路上,揮揮手便各走各的。
予菲見順娘走遠了,這才往回跑,一路跑到張家。
張家房子破舊得很,張大叔就躺在唯一一張床上,眼看出氣多、入氣少,快要不成了。
張大嬸趴在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三、四個孩子圍在旁邊,也哭成一團。
那群孩子當中最大的不過七、八歲,張大叔這一走,這一大家子真是沒法子活了。
摸摸懷裡的荷包,前世她就有個習慣,看風水面相賺進來的錢都會捐出三成給福利機構,她常想自己能活到二、三十歲都無災無痛,肯定和自己做好事有關。
昨兒個,宋易禾傻傻的把荷包給了她,裡頭有二十幾兩,加上歐陽曜給的將近三十兩。
她拿出十兩銀子,走到張大嬸身邊,悄悄把銀錠子遞給她。
看見掌心的銀錠子,張大嬸傻了。「予菲,你……」
「別說啦,張大嬸快去給大叔買藥吧。」
「不行啊,這麼多錢,我賣掉自己都還不起,何況你哪來的錢?」
「錢不是我的,是歐陽曜的,他和你們不熟,不好親自給你們,這才托我送過來。人家為善不欲人知,根本沒要您還,您可千萬別到處嚷嚷,否則以後村裡誰有困難全找上歐陽家,豈不是恩將仇報?」她扯了歐陽曜這把大旗當理由。
張大嬸聞言頭一點一點的。
予菲微笑,把人往外推。「快去給張大叔抓藥,遲了可不行。」
張大嬸回過神,慌慌張張跑出家裡。
予菲拍拍張家長子肩膀。「大寶,你帶弟弟妹妹到廚房,找點東西給他們吃,再幫他們把頭、臉、手腳都洗洗,我先在這裡幫你照顧一下張大叔。」
張大寶乖巧點頭,把弟弟妹妹帶出房門。
予菲看看左右沒人,坐到床沿,打開掌心,心念一起,靈泉順著手指滴下來。
恰好張大叔嘴巴微張用口呼吸,一滴一滴的靈泉緩緩滴進他嘴裡。
沒多久,他的呼吸變得綿長,慘白的臉出現一絲血色。
正當予菲鬆口氣時——
「你給他吃了什麼?」
第三章 法術只對他失效(1)
予菲側眼,對上歐陽曜鷹隼般的銳利眼睛,他好像什麼都明瞭,明瞭得令她心慌意亂。
大步進屋,他再問一次。「你給他吃什麼?」
她睜眼說瞎話,翻掌覆掌,笑得自然大方。「你看錯了吧,什麼都沒有。」
冷眼看她,他很清楚自己這副表情會讓人心生畏懼,但她還是眉開眼笑,好像他有多溫和親切似的。
目光對峙,第一回合,歐陽曜落敗。
好,暫且當他眼花,當他沒看見她掌心滴下來的東西,那……眼花之餘,他不會也耳背了吧。
「說說,什麼叫做為善不欲人知,什麼時候我托你贈銀?」
他從村外回來,碰見要離村的張大嬸,看見自己,她二話不說就跪下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為善不欲人知……他這才曉得,在不知道的時候,自己成了張家的大恩人。
予菲歪著頭看他,然後長歎一口氣道:「我實在不想說你難搞,但你真的很難搞,憑白無故送上門的好處收著就是,何必追根究底?就讓張大嬸拿你當救命恩人,不好嗎?」
「不好。」
「不好?」她衝著他皺眉、搖搖頭,而後朝他伸手,「既然如此……十兩。」
「做什麼?」
「你給十兩,不就落實我的話,你確實為善不欲人知,確實是張家的救命恩人,張大嬸的感激可以收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不會有半點罪惡感,行了吧?」
這是哪門子說法,他幾時有罪惡感?幾時想要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陸予菲。」他嚴肅面容。
「我在。」她嘻皮笑臉。
「不要替別人作主,尤其是作我的主。」
「行,歐陽公子說的算,今日本人犯的過錯,保證日後不會再犯。」說著她攤攤手退後幾步,退到門邊抱起木盆,轉身就想跑。
可他速度更快,她才跑過三五步,他就一把抓住她的後領,將她提起來。
要不是她手腳靈活,要不是她死命抱住木盆不放,這會兒她又得去河邊一次。
「君子動口不動手哦。」她警告他。
「我從沒說自己是君子。」
「有沒有人教過你,對於淑女應該體貼溫柔。」
「你什麼時候變成淑女?」
「就算我不是淑女,也請放開我。」
「憑什麼?」
她用力吐氣。「你這樣很不行欸,你知不知道,對女人動手的男人都是廢渣,知不知道有本事的男人靠智力征服人,沒本事的才靠武力征服人。」
原來他不但是個廢渣,還沒本事。
歐陽曜不想笑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笑,她明明很生氣,明明咬牙切齒的表情一點都不美麗,可他竟覺得她很可愛,可愛到……心臟莫名其妙地怦怦怦連跳三下。
「怎麼辦?我就是喜歡以武力征服人。」
哼!欺負她沒有武力嗎?予菲手抱木盆,沒辦法動手,只能用腳踢,可她踢到的……是肉腿還是鐵柱子啊,他文風不動,她的腳卻隱隱作痛。
「歐陽曜,你放手!」
「不放。」他眉開眼笑,果然,以智取人遠遠不如以武服人來得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