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被撲滅的最末艘船上搜出蓋了知府大印的漕單,表明是向漕運衙門借調的船,前往揚州運糧,有那張用印的漕單,代表這是知府調的船無誤,如今船出事又查出船上無糧,同知就認為知府調包了糧船,於是知府成了眾矢之的。」
「這可好笑了,就這麼巧在最末艘船上發現公文?」尹摯好笑道,腦袋突然閃過一道靈光,脫口道:「知府的大印會放在外書房嗎?」
晁樞引睨她一眼。「這得問知府大人,不過他現在暫時被按察使給押進牢裡了。」
「驚動按察使了?」
「是啊,就這麼巧。」晁樞引哼笑了聲。「當初我為了糧庫的事找上都布按三司時,他們一個推一個,布政使無法調糧,按察使說不越權辦案,而都指揮使則是乾脆把所有事都推給我,說我是皇上派來的都督,自然由我全權處理,可一早同知鬧了這事,正午時按察使就來了。」
「……一丘之貉,你認為他們都是簡昊衍的人?」
「按察使約莫是想賣個人情,衡豎他這個動作沒人能說他錯,倒是同知,肯定是簡臭衍的同夥,先押下知府,他可以暫代知府之職,所以堤防的修築恐怕會有點問題。」
「只是一個破口,應該還不足以為患。」雖說她知道入冬後的杭州會進入另一波雨季,但絕對沒有入夏那波來得兇猛。
「不,今日那叔去堤防那兒看過了,他說昨兒火燒船時,船隻撞上了碼頭幾處堤防,堤防出現裂縫,可能是之前被炸出破口時就有了,如今倒是得想法子趕緊修補。」
「那就趕緊修啊。」嘿,堤防要是潰堤一段之後,恐怕往後整段都會塌,其中凶險連三歲小孩都懂。
「我今天口頭跟同知說了,他說他會看著辦。」
尹摯翻了個大白眼,隨即霸氣地道:「你去找人手,我讓那叔帶人去調灰漿,所有的開銷找我拿!」
晁樞引不禁被她逗笑。「你是擔心別人不曉得你銀子多?」
「我就是財大氣粗,喜歡拿錢砸人,這點小錢,我砸得起。」尹摯白了他一眼,上下打量著他,酸溜溜地問:「對了,晁大人與鄭姑娘交好,說不準讓鄭姑娘出手就能一勞永逸呢,哪裡需要我展現財大氣粗。」
晁樞引被她氣笑,一把將她抱進懷裡。「自從我懷裡的人變成醋桶,我可是再沒與她見過面,你提那人做什麼?」
「唷,那你得趕緊去跟她見上一面啊。」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待我回來,這屋子就泡在醋裡頭了。」
尹摯懶得理他,話題一轉,問:「殿下呢?打昨兒個你就沒跟我提他的事,他也沒到我這兒來。」
「一個要出閣的姑娘家,怎麼好讓外男進你的院子?」
「外頭那堆外男該怎麼辦?」纖白的長指往門外一指。她的護衛可不少,熟面孔的約莫七八個,不怎麼熟的還有二十幾個,每晚都要輪值守院子,總不能要她把人都給撤了吧。
「往後有我護著你。」
「呵,你先辦妥你的差事再說。」
「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而是簡昊衍太老奸巨猾。」鬥嘴歸鬥嘴,可說到要緊事她也正經起來。
「反正你要記得,不管怎樣,躁進乃是兵家大忌,咱們按部就班,引君入甕就好。」
晁樞引勾起唇角,不自覺地往她唇上一啄,嚇得她險些尖叫出聲,杏眼直朝門外望,慶幸所有人都背對著門,要不她真不知道要怎麼見人了。
「你別鬧了,快讓我起來。」大白天的,還未成親的兩個人膩在一起卿卿我我,成何體統?
「再一會。」
「你沒差事幹了嗎?」
「不急,時候未到。」
「你還會卜卦了不成,放開我啦。」她咬著牙根,細聲罵道。
「再一會。」
確定掙不開銅牆鐵壁之後,她只好幽幽地道:「你至少把門關上。」
晁樞引瞧她一眼,放開她要去關門時,她像只狡兔般一溜煙地跑回房去了。
「我會吃了你不成?」他喃喃自語著。
門外的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認為……不會的話,郡主跑什麼?
第十三章 突如其來的意外(2)
大雨不停,半夜,尹摯被雨聲給吵醒,她閉了閉眼,披了件裌襖走到窗前,推開一縫,看著廊外雨勢,沒來由的心裡頭隱隱不安。
這雨是不是太大了點?
北方入冬之後會下起雪雨,隨著冷意慢慢凝成雪花,輕柔地落在身上,可南方的雨像撒豆子似的,砸得屋簷叮咚作響。
北方少有這樣的雨,也不知道河水是否會暴漲,不知道會不會衝過堤防?她心裡忖著,今晚正是十五,會漲潮……
不再細想,她將多靜給喚進房裡,替她梳發,搭著斗篷就打算往外走。
「郡主,三更半夜的,你要上哪去?」多靜不解問著。
「沒要上哪,你去把龐定找來。」
多靜沒轍,只得去把龐定給找來。
「龐定,你帶幾個人去碼頭附近看看河水是否有暴漲,再看看晁大人是不是也在碼頭附近。
「是。」龐定應了聲便離開。
「小姐,你是怕碼頭出事,又怕晁大人已經趕往碼頭了?」
尹摯應了聲,進偏廳等消息。「從未遇過這麼大的雨勢,晁樞引引定也會去碼頭查看,可是也不知道那段堤防撐不撐得住這雨勢和河水的沖刷。」
水利這方面的事她懂得不太多,湊巧他昨晚提到堤防的狀況,縫隙都還沒上灰漿,河水
加上雨勢是極有可能讓堤防整個潰堤。
簡昊衍是江南人,他自然清楚江南入冬的雨勢兇猛,要是因此設下這計謀,那真的是個天殺的王八蛋!
這是在拿百姓的性命開玩笑!要是整段堤防都塌了,淹沒的範圍有多大,她根本想也不敢想。
想來,簡昊衍要的不只是糧,他要的是整個南方的動盪,只要朝廷處理不當引發民怨,他再煽動人心,將流民匯整成軍,那將會是殺向北方最鋒利的刃,因為不管如何,朝廷都不能對百姓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