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摯在床上翻了兩翻,一副懶骨頭似地坐起身。「想討好我也犯不著這麼急。」
看來那家二房的姑娘腦袋不怎麼精明,恐怕連其母也是蠢字輩的,要不怎會在她舟車勞頓趕到時就急著想拜見?
有點腦袋的都該知道,她肯定累了,歇個一兩日再見面也不遲,再者那叔都說晚上開宴給她洗塵,屆時肯定會見面,犯得著在這當頭撞上來?
哪來的呆子?娘在書信上怎麼不跟她說說,讓她笑一笑,解解悶多好。
「可不是,看來二房的女眷並不省心。」多靜壓根沒客氣地道。
「無妨,一個商家女,娘沒看在眼裡,再者還有那叔在呢。」她聽娘提過,那叔和其二弟感情甚篤,直到現在也沒分家,家裡頭真有個齟齬,想必那叔他們會先行處置,根本就不用娘親費心。
「就是。」多靜將所有物品都歸置好了,走到床前服侍尹摯洗漱,突地想起什麼,脫口道:「對了,咱們的人說晁大人派了人在暗處盯著咱們。」
「派了幾個?」她眉眼不抬地問。
「兩個。」
「丟回去。」
多靜笑瞇了眼,道:「奴婢僭越,已經讓龐定去處理了。」
尹摯緩緩抬眼,笑得很壞。「你這個壞丫頭,明知道晁樞引是龐定以往的頂頭上司,還讓他處置,不是要讓晁樞引難看?」
龐定以往在府軍前衛當差,後來皇上特地從裡頭挑了幾個拔尖的充當她的護衛,龐定就是其中一個,聽說跟晁樞引的交情還挺好的。
「難看嗎?奴婢怎麼覺得……剛好而已?」氣哭她家郡主,她都還沒親自動手出氣呢,算是客氣了。
「壞丫頭。」尹摯嘴上罵著,笑得可樂了。
「謝郡主誇讚。」通常只有她辦對事時,郡主才會這樣罵她的,她一律視作誇讚,收得一點都不心虛。
主僕兩人又笑鬧了一會,見時候未到,尹摯乾脆先倚在引枕上,想著晁樞引說他前來是皇上的旨意,可明明她準備下江南訪親時,皇上什麼都沒跟她說,那就代表並非真有大事,八成是皇上知曉他將她氣得不輕,故意要他對自己低頭罷了。
哼,他低頭,她就得憐憫他?
別傻了,她向來就不是吃素的,他要是有本事把頭垂到地上,她會順腳踩他兩下解氣。
只是……當初皇上派他下江南,說要處理衛所糧庫被燒一事,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讓府軍前衛的指揮使親自處理這事,就是透著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這些事該是由江南的中軍都督府處置的,皇上卻派他來,怕是有其他密令在身吧……忖著,她不禁呿了聲。關她什麼事啊,她想得這麼入迷做啥?
她才不管他呢,再也不管。
掌燈前,主屋那頭就派人引尹摯主僕兩人到花廳裡。待尹摯到時,瞧見那家兩房人都已入席。說來,那家子嗣也頗單薄,一張圓桌,兩房人竟然坐不滿。
尹摯來到桌邊,照理說她是皇上賜封的郡主,那家的人都該起身行禮,但她基於她母親改嫁那家,也算是一家人,所以不怎麼在乎那些虛禮,在那韋守的指引下,理所當然地坐在她母親旁邊。
一張圓桌,男女未分席,就是男的坐一頭,女的坐一頭,她另一側坐的是那家二房的姑娘,母親在席上給她認親,女眷不過就是那家二房太太莊氏和女兒那心梅,男方則是那家二爺那韋就和嫡子那啟豐……
唉,真是人丁單薄,當初那叔是怎麼撐著傳宗接代的壓力硬是不娶妻的?
想著,她對那叔更加欣賞,認為母親與他定能和和美美地過完下半輩子。
「妹妹。」
認完親後大伙開始用膳,尹摯才剛拿起筷子,身旁的那心梅冷不防地喚了她一聲,她愣了下,懶懶地橫眼望去——那心梅一臉親近的笑容,看在她眼裡是滿滿的諂媚,看來真的是個腦袋不靈光的。
尹摯想著,便道:「那姑娘,本郡主姓尹,那姑娘以姊妹相稱,恐是於禮不合。」
她在京城裡也有兩個志同道合的姊妹淘,可再怎麼要好也不會直接稱呼彼此為姊妹,好歹前頭也要冠著姓喊。畢竟身份擺在那兒,也沒有沾了半點血親,如此親密的喚法,純粹是想攀關係罷了。
那心梅聞言,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卻還是嘴硬地道:「妹妹,就算你不是大伯所出,可你還是大伯母的女兒,咱們姊妹相稱,哪來的於禮不合?」
尹摯聽完,微微瞇起眼,與生俱來的威儀教那心梅瑟縮了起來。
這話聽起來似乎挑不出錯,可再仔細一聽,不就是藉著她的存在,挑撥她娘親和那叔的感情?這話一出可是打了三個人的臉,她還能裝無辜與她沾親帶故……到底是誰給她的膽子?
眼角餘光瞥見那韋守似乎有意打圓場,尹摯硬是搶在他之前開口,「那姑娘,本郡主是皇上親封的南寧郡主,往後還是喚一聲郡主較好。」
說實在的,她並不怎麼介意眼前的蠢姑娘搞砸這場所謂的家宴,但好歹她初來乍到,不能讓娘覺得不痛快,只望這蠢丫頭見好就收,否則往後多的是法子收拾她。
「可是……」
「老二媳婦,我看還是先將心梅帶下去,省得酒沒喝就胡言亂語。」濃眉大眼的那韋守沉著臉截斷她的話,恨不得將那心梅直接押下去。
「大哥,心梅說得也沒錯,大伙都是一家人。」莊氏自以為在打圓場,可看向尹摯的眼光就像瞧見上等料理,恨不得分一杯羹,哪能讓她把關係撇得一乾二淨?她的一雙子女還得沾她的光,謀求好姻緣呢。
那韋守不說話了,一旁的那韋就已經起身向尹摯道歉,隨即差了兩個婆子硬是把莊氏母女帶下去。
「郡主,讓你看笑話了。」那啟豐笑得滿臉苦澀,端杯自罰。「還請郡主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往心裡去。」
「那大少言重了,沒那麼嚴重。」尹摯舉杯敬他,覺得耳根子清淨了,整個人舒爽多了,說起話來也沒那麼多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