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多久劉道姑就又跑了回來,臉色有些不太好。
「師姊,怎麼了?」
劉道姑憤憤道:「那位老夫人跟她的孫女簡直是無理取鬧。」
李素月不由得笑了,「觀主如何說?」
劉道姑勾了下嘴角,湊過去壓低聲音道:「觀主讓我告訴你,禍福無門,唯人自招,慢慢過去就好。」
李素月聞言不禁一笑,整了下袖口,道:「那我就去見見這位貴客好了。」
劉道姑點頭,跟在她身邊也往外走。
「師姊也去?」
「嗯,我倒要瞧瞧這對祖孫意欲何為。咱們雖是方外之人,等閒不與她們計較,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李素月一笑,沒說什麼。
這位劉師姊性子耿直,雖比她年長,清修日久,但性烈如火,依舊不失本色,與這樣的人同院而居,她挺適應的。
兩個人還在趕過去的路上,那邊就已經發生了意外,最終李素月也沒能跟血緣上的祖母打上照面。
因為在她過去之前,李老夫人便突然身體不適,腹痛如絞,進而腹瀉不止。
在李老夫人病發的時候,觀主就果斷讓人去截住趕過來的李素月,沒讓對方跟她接觸,杜絕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這麻煩來勢洶洶,擺明就是衝著李素月而來。
人心之惡,莫過於此!本是至親骨肉,卻算計至此,何其惡毒?
劉道姑心有餘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害怕地看著面色如常的李素月道:「幸虧我們還沒過去,否則這十之八九是要往你身上栽啊。」
李素月若無其事地向前來送信的師兄道謝,然後目送對方離開。
劉道姑此時卻起了好奇心,小心地問道:「李師妹,這位老夫人跟你什麼關係啊?」她倒是隱約聽人說過這位師妹未出家前家世很好的。
「從血緣上來說,她是我的祖母。不過,我從小就沒見過她,為了不對她老人家的身體健康有所妨礙,我還在襁褓中便被寄養到了庵中。」
她說得雲淡風輕,劉道姑卻生生從中聽出了刀光劍影。
事情前後一聯想,劉道姑背脊都有些發寒,顫抖著聲音一臉不敢置信地道:「之前你說不對的時間,是不是現在還不到你們能見面的時候?」
李素月如她所料地點了下頭。
劉道姑忍不住搓了下胳膊,咋舌道:「這老夫人挺狠啊,還有你那個姊妹,親的?」
李素月垂眸整袖口,淡聲道:「府裡的庶長女,我母親沒嫁過去就生了,生母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
哇!劉道姑目瞪口呆,感覺很大一齣戲啊!
見她震驚的表情,李素月忍不住笑了,「這種大戶人家的陰私算計沒什麼好驚訝的。」
劉道姑努力壓下震驚,「那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出家的?」
李素月雙手一攤,一臉無辜地道:「出家無家,一身輕鬆啊。」
劉道姑不以為然,「你年紀還這麼小……」
李素月截斷她的話,道:「清靜難得。」
劉道姑搖頭,臉上還是一副不贊同的神色。
「哎,師姊,那邊的師姊是不是在叫你啊。」
劉道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仔細瞅了瞅,「好像是在叫我。」
「那你快過去吧。」
「你沒事吧?」劉道姑擔心道。
李素月微笑,「我當然沒事啊。」
劉道姑又看了她一眼,表面上卻是什麼都看不出來,這才轉身朝喊自己的人而去。
李素月看著她走遠,抿了抿唇,暗自歎了口氣,又抬頭看天。
碧空如洗,沒有一絲雲彩,藍得甚至有些刺眼,李素月眨了眨眼,眨去眼角的澀意,她嘴角又浮起了一抹淡笑。
越是被錯待,越是要笑著面對這個世界,她不會向那些不公屈服的。
身後傳來一陣車輪碾在青石板上的聲響,她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一個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的紫衣男子。
出眾的外貌,相同的輪椅,這讓李素月很快便想到了之前她和梅香碰到的人。
兩個人的視線不經意間撞了個正著,李素月朝對方笑了笑,那人卻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移開了視線。
通常身有殘疾的人心性都有些怪,跟一般人不同,李素月自然也不會跟他計較這個。
萍水相逢的兩人,她可以友善,對方自然也可以無視。
那人被推著從她身邊走過,就在即將錯身而過時,她聽到了一道清冷的男子聲音——
「敢問小師父可知文昌殿怎麼走?」
對方既然發問,李素月便不好繼續無視走開,而且這個她確實也是知道的,於是道:「順著這個方向過去,拐個彎就到了。」
「能請小師父帶個路嗎?」
李素月怔了下,但還是回道:「當然可以。」
卓瑋玠回頭對推著自己的人道:「你去看看他們怎麼還不過來,我讓這位小師父推我過去就好。」
「是。」護衛領命而去,走得毫不拖泥帶水。
李素月看了一眼青衣人離開的方向,又將視線轉回到輪椅上的男人身上。
卓瑋玠波瀾不驚地道:「麻煩小師父了。」
事到如今,李素月也只能上前接手推車的工作,轂轆轂轆的碾壓聲再次響起來,兩個人一路上都沒什麼交談,就這麼一路沉默地到了文昌殿外。
此時的文昌殿外也有一些香客在,但並不是很多。
紫雲觀的香火雖然不稀薄,但因地處偏僻,不到重要的日子,平時的香客還是不怎麼多的,倒是一些大戶人家喜歡領著家人過來清修些時日,香油錢也給得足足的,這才是觀中收入的主要來源。
此時,李素月站在文昌殿外,看看那幾階石階,再看看大殿的門檻,接下來的事她真的是無能為力了,這人只能等他的僕人過來了。
「小師父出家多久了?」
冷不防地聽到他的問話,李素月怔了下,才道:「一個月。」
「這樣的年紀,小師父怎麼會想出家呢?」
「大概是因為我跟道門有緣吧。」
她笑得一臉坦然,彷彿這就是最真實的答案,可是卓瑋玠知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