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半吊子,難道你都沒有想過,為何為你算的卦象總是會跑出這種結果?」
「我父親在我四歲時便戰死沙場,這是不爭的事實,你難道要讓我去挖墳,確定墳墓裡頭躺的人是不是我父親?」他雙臂抱胸,冷聲提醒她。
諸葛苡湛頓時啞口無言,她對自己的卦是很有信心的,可皇甫璟淵的父親當真過世多年,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算了,你就當我沒說。」她伸出手,「潤金拿來,一共二兩銀子。」
他摸了自己的腰間一會兒,「錢袋子我沒帶出來,先欠著,改天再給你。」話落,轉身走人,獨留她在身後氣得大吼,逕自往自己住的船艙前去。
進到船艙,皇甫璟淵將門掩上後,自衣襟內袋裡取出一個錢袋子,眸光意味不明的看著裡頭不少的銀子。
他明明有帶銀子在身上,為何要騙諸葛苡湛他身上沒有?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這種賴皮的舉動。
當下他只覺得,只要不將欠的債還清,就有藉口繼續找她說話,不管是任何理由……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也擔心有漏網之魚會藉著他們停泊靠岸之時突襲或是搶劫,因此皇甫璟淵下令晚上船隊不必靠岸,直接停留在水中央休息。
明日就要靠岸了,下船後改走官道,約莫六個時辰的時間就能到達京城,這讓諸葛苡湛興奮得幾乎睡不著覺。
既然睡不著,就到甲板上看星星好了,以後可能沒有機會搭船欣賞沿途風景或是在江上看夜景了,還是把握最後的機會再好好感受一把吧。
她輕手輕腳地來到了船頭,皇甫璟淵讓人在這裡放了兩張躺椅,如此一來就可以隨時躺下欣賞滿天繁星。
她剛要走到船頭,便看到其中一張躺椅上坐著一個銀白色的身影,對方拿著酒瓶一邊敬著夜空,一邊不疾不徐地喝著。
她好奇的走向前,一看竟然是皇甫璟淵,藉著船頭吊燈的照明,她發現他神情透著一抹寂寥與悲傷。
他這是怎麼了?似乎喝了不少酒,躺椅旁散落著一個個空酒瓶。
最近她總感覺他的心情不太好,她想著他可能需要一點自己的空間,便沒有主動找他。
此時為欣賞夜景,她走向前去居高臨下地盯著正搖搖晃晃喝著酒的皇甫璟淵,故意揶揄的問道:「你大半夜不睡覺,一個人在這邊喝酒,是想學人家撈月嗎?」
他微掀一眼瞅去,看到來人是她,輕笑了一聲,勾了勾嘴角,「你一個姑娘家半夜不睡覺,到上頭來做什麼?也不擔心發生意外。」
「我上來看星星,夜觀天像你不懂嗎?」
「還會夜觀天象,你就吹吧。」他搖頭嗤笑了聲,擺明了不信。
「我不吹牛。」
他又灌了口酒,「你若是會夜觀天象,這時就不該還活在世上了。」
「喂,皇甫璟淵你這什麼意思!」
他將一瓶酒塞進她手心裡,「陪我喝一壺吧。」
「陪你喝一壺?你想讓我醉死不成!」她皺眉盯著手中的酒壺,她酒量不行啊,前世號稱一杯醉,哪裡敢碰這種東西。
「拿著做做樣子都不會。」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橫她一眼。
「好吧,我陪你,不過你得先跟我說,為何我會夜觀天象就不能活在這世上?」
他低頭沉沉笑了兩聲,那笑聲裡充滿了憤怒、鄙夷和不屑,「因為當今能力突出又會夜觀天象的人全……」他猛地抬頭,整個人逼近她,染著酒氣的臉龐與她只有一指的距離,語氣森冷,在她唇邊低語道:「死了。」
「全死了!」她驚駭的看著那張在她面前過分放大的俊臉。
「死在國師手中。」
又是一個令她震撼的消息,她瞪圓了眼,實在很難相信。
「不信是嗎?也是,在世人眼中,高風亮節的國師怎麼會做出這種剷除異己的事。」他自嘲地道。
她趕緊拉著他的衣袖解釋,「不,我不是不信,我是震驚。為何你會這麼說?你是不是有什麼證據?」她忽然像是想到什麼,問道:「你是不是調查過國師?你查出了什麼?」
「你相信我?」他愕然的看著她。
「自然,我認識你也有一段時間了,你的人品如何我自然清楚,嫉惡如仇,是非分明,不隨意道他人是非,但那國師我又不認識,我怎麼會知道他的為人,與其相信坊間傳言以及世人對他的歌功頌德,我還比較相信自你口中說出的。」
積壓在心底多年的不快與委屈終於得到理解,他眼眶含淚,仰頸狂笑,「哈哈哈,沒有想到世上最瞭解、最相信我的人,竟然是你諸葛苡湛!」
「喂,皇甫璟淵,你沒事吧?」她關心地看著他,他神情哀傷,讓人看了難過。
只是……照她所算,他身份不凡,誰敢給他委屈受呢?莫非是那個國師?
「沒事。」他深深吐了一口濁氣,「沒事,我能有什麼事?」
「都借酒澆愁了還說沒事!」她瞥他一眼,「既然把我當朋友,就說說你心裡的事吧,放心,過了今晚我就全忘光了,說不定你說了,我還能想出法子幫你解決。」
「吹牛吧!」他仰頸喝了口酒,望著滿天繁星的夜空。
「是你根本沒有勇氣將自己心事說出來,否則你不會愈接近京城臉色愈難看,如果我的分析沒有錯,你不想回京,跟這國師有很大的關係。」她擲起酒壺敲了下他手中的酒壺,喝了一小口,「來,你乾杯我隨意,今天我們就來個秉燭夜談吧!不,就著這漫天星光聊聊心裡事,說說自己的不甘不願與委屈吧。」
「你真寬心,一個姑娘家敢跟男人單獨相處一夜。」
「這裡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你瞧瞧周圍有多少人戒護,說吧,也許我可以幫你分析分析困擾你多年的事。」她抿了口酒。
「嗤,真是大言不慚!」他輕笑了聲,又嘗了口酒,仰頸看著不斷閃耀著光芒的星子,片刻後才緩緩開口,「有人毀了我的一生,讓我成了一個不吉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