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猶如抓到一根浮木,任何人能讓她脫離眼前的泥淖,她都願意謙卑的跪下來吻他皮鞋。
「請進。」她如釋重負。維箴一眼瞧見隊伍最後方的范孤鴻,馬上升起充滿愧疚感的紅雲。他閃到愛侶身邊,執起柔細的小手避坐到最偏遠的角落。
「你也會不好意思?」范孤鴻輕聲咬她耳朵,話中怨懟的意味十足。
「范……」她訥訥的。
「在你眼中,我就這麼不通人性?」他一回想起方才聽到的片斷就覺得慍惱。「我和你們共同生活了這段時間,難道會看不出萌萌與葉夫人對你的重要性?你為何認定我半點也通融不得,鐵定會要求你離鄉背景,住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環境?」
「難道……」她的水眸閃閃發亮。
「我本來就干自由業,既然名曰『自由』,當然就是我高興住哪裡都行。」他白她一眼。
「可是,我以為……」她歉疚的垂下腦袋。「我以為你希望搬回歐洲或美國嘛。」
「你以為?」他余慍未消。「你每次都往最壞的方向『以為』。」
「各位,請把注意力集中在敝人身上,多謝賜票。」紀漢揚歎了口氣。這票人真的太難搞了。
兩對愛情鳥一進門就各自帶開,竊竊私語,咬耳朵的內容還一模一樣,真是的!乾脆集合起來,統一說明豈不更富效率。
萌萌往旁邊挪移,讓出書桌後的主位。
「求求你,講一點好消息吧!我需要。」她委靡的神態教紀漢揚好生心疼。
「應該算好消息。」他溫柔地拂開垂下她額前的劉海。
「你特地把我們集合起來看兩位表演?」彭槐安不悅的譏刺。
「有點耐心好嗎?」紀漢揚不甘示弱的回嘴。漲鼓鼓的公事包內疊放兩個文件夾,他取出其中一個,翻尋出幾張表格模樣的資料。「強強下個星期四應該可以出院,不過心理咨詢的部分必須持續下去,直到心理醫師提出他已經復原的診斷。」
「他可以跟我們住嗎?」維箴最掛心的就是這一件事。
「我已經和社工人員討論過。雖然政府有補助受虐兒童的醫療經費,不過整趟療程下來所費不貲,假若能夠尋找到自願贊助的家庭自然是上上之策。」他低頭瀏覽幾行文字。「強強住院期間,我們對他的關懷和愛護,社工人員全看在眼裡。於是他們承諾,只要依循正當的領養手續,願意將強強交由我們收養,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合法地擁有強強的監護權。」
「真的?」維箴喜出望外,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先別高興得太早。」萌萌素來以冷靜聞名。「正當的領養手續包含哪些步驟,必須耗時多久?」
「免不了必須接受社工人員的訪視、觀察,填寫文件表格,以及雜七雜八的手續,在座各位對於政府單位的官僚作風應該不陌生。」他挑了挑眉。「我在社會福利局還有幾個朋友,請他們出面幫個小忙,應該能縮短手續辦理的過程。而在審驗期間,社工人員會先來訪視強強未來的生活環境,如果合格的話,強強出院之後,他們願意先讓小孩子安置在這裡。」
「台灣的領養人必須具備哪些資格?」范孤鴻皺著眉。紀老大剛才承諾他有一個「名額」,而到目前為止,他尚未聽到任何關於「名額」的話題。
「問得好。」紀漢揚若有所指的抬高嘴角。「那些經濟狀況穩定啦、人品優良啦、家庭環境正常啦等點點點點,略過不表。重點在於其中最最最不起眼的一項——偏生這項要求,在場之中沒有任何人合格。」
其他五個人面面相覷。他們論人品,個個不凡;論錢財,拿張紙鈔點煙也不覺得奢侈;論生活環境,台灣很難找出比陽明山更高雅的地點。如果還能讓社工人員挑出什麼毛病來,他們也心服口服了。
「別賣關子,直接說吧!」彭槐安等他的「名額」也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已婚。」紀漢揚以標準的唇形說出。
現場一片靜默。
下一秒鐘,所有聲音同時爆出來,彷彿人人積壓了幾世紀的話,不吐不快。
「這個問題太好解決了。」彭槐安興奮地跳起來,終於明白何謂結婚的「名額」。
「沒錯,我和維箴可以立刻到法院公證。」
「不急不急,這種麻煩事當然交給我和雙絲——」
「後娘,強強和我比較要好,不如讓我和范出面——」
「可是我也喜歡那個小傢伙呢!以年紀而論,我——」
「葉夫人,維箴說得沒錯,我們應該以小孩子的福祉為前提,強強和我們倆比較熟悉——」
「老范,你出面跟我搶實在不夠意思吧!」
「情場如戰場,翻臉不認人。」
「維箴,你下個學期就要開始上課,我的時間比較彈性——」
「停!」平地裡,驀然暴起一聲響雷。「每個人都給我住口!聽——到——沒——有?」
砰!驚堂木一敲,萬籟俱寂。
五雙視線齊聚起發聲的主體上。萌萌神色凝肅,兩手撐在桌面上,發出禁舌令。「你們七嘴八舌的,誰聽得到誰在說什麼?」
眼見另一波搶話潮即將展開,她斷然舉高一隻手,制止所有辯駁。「顧問大人,我想理清一個問題。」她轉向怡然自得、完全不受混亂影響的始作俑者。「你是說,只要我們其中一對人馬結婚,就符合領養強強的資格?」
「沒錯。」他施施然頷首。「其他要求事項我們都已具備。」
萌萌嗯了一聲,揉著下巴開始沉思。其他兩個男人屏息地盯望她,祈盼她命運性的手指會點落在自己身上。情況與半個小時前大大不同,現下只要贏得她的肯允,雙絲和維箴隨時願意點頭嫁給他們。
「好。」她的俏臉點了兩下,兩位男士的心臟也跟著撲通兩下。「就這麼辦吧!」
「怎麼辦?」他們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