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太太……」這時,寶兒來到門邊,「夫人來了。」
梅意嗣聽見,扭頭便往外面走去。
才到門口,羅玉梅也到了。見他臉上沒半點表情,她微怔。
「母親。」梅意嗣恭謹地道。
「去哪?」她問。
「商行裡還有點事,得親自去操辦。」他說。
羅玉梅眉心微微一攥,「既然你沒上船,就多點時間待在院裡,智熙她剛沒了孩子,正是需要安慰之時,你……」
「母親過慮了。」他打斷了她的話,唇角隱隱地勾起一抹苦笑,「她是安家的女兒,那脾氣跟心性都不一般,沒什麼放不下的。」
「這……」羅玉梅蹙起眉頭,「你說的是什麼話呢?」
「母親同她都是女人家,不如勞煩您勸慰她吧。」他說:「兒子真有要事,先行告退。」語罷,他恭敬作揖,旋身離去。
她看著他疾如旋風地離去,若有所思,不發一語。
第一章 假面夫妻(2)
羅玉梅領著石嬤嬤跟丫鬟春心走進內室,但將她們留在簾屏之外,獨自走向還躺在床上的安智熙。
她失血過多,雖是保住性命,卻已元氣大傷。
見婆母走了過來,她開口喚了聲「母親」,然後想坐起。見狀,羅玉梅立刻伸手制止。
「你躺好。」羅玉梅神情凝重地看著面無血色的安智熙,「你剛在鬼門關前走一遭,身子虛乏得很,千萬要臥床靜養。」
「是……」她虛弱地對婆母露出感激的一笑。
在她記憶裡,婆母對她是寬待和善的。安智熙從小失去母親,跟著父兄在街邊打滾,不曾有母親指導管教,自然沒有那些大家閨秀的作派。
嫁進梅家後,儘管那二房三房的叔父嬸母隔三岔五地就來中院說她的不是,可婆母卻不曾嚴厲訓斥她或是要求她。這婆母是官家千金,一門清流,要不是其父仕途不順,家道中落,也嫁不到商家來。
官家出身,本應治家嚴謹,可婆母對她倒是相當寬宏,只提醒她出入避著其他兩院的耳目,小心謹慎。
「承兒急跳跳地說想來探望你,被我給攔住了。」羅玉梅笑歎一記,「他可也是惦記著你這個大嫂子的。」
承兒便是與梅意嗣相差十三歲的弟弟梅承嗣,安智熙嫁進梅家時,梅承嗣還小,她拿他當親弟弟看待,每回出去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必定給他備上一份,兩人雖是叔嫂卻情同姊弟。
她想,必也是因為安智熙與人為善,婆母才會對她的事睜隻眼閉只眼。
「讓小叔擔心了,請母親回頭轉告小叔,說我心領了。」她說。
羅玉梅頷首微笑,續道:「二房三房的嬸母妯娌們也說要來探你,不過都讓我暫且給攔下了,我想……等過個十天半個月,再讓她們來探望你吧,免得你靜養期間還得應酬這麼多人……」
「母親心思細膩,對媳婦諸多憐惜呵護,媳婦感激不盡。」她衷心地道。
「說這話就見外了。」羅玉梅輕輕的握起她的手,「那與你無緣的孩子,為娘的已經讓人給葬了,你切莫傷心……」
說著,羅玉梅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想,梅家大房是真的眼巴巴地盼著她這一胎吧。孩子沒了,熱騰騰的希望又冷了,想必每個人都是傷心失望的。
羅玉梅不知想起什麼,眼角突然泛起淚光。她用手絹摁了摁眼角,「你還年輕,只要先把身子養好,往後還能懷上孩子的。」
這話,當然是發自內心,真心實意想安慰安智熙,但聽在此刻的她耳裡,卻讓她忍不住的頭皮發麻。
她穿越重生的目的可不是為了給他們梅家繁衍子嗣的。可只要她是安智熙,她就必得肩負起延香續火的擔子,也就是說……她得跟梅意嗣一起「做人」。
老天爺啊,光是這麼一想,她就覺得下身又疼了起來。
見她皺起秀眉,一臉痛苦,羅玉梅警覺地問:「哪裡疼嗎?」
「都、都疼……」她是連頭都疼了。
「忍著,待會兒我著人去請郎中,給你抓幾帖安神止痛的藥。」說著,羅玉梅輕拍她的手背,「你先歇一下,為娘的先出去了。」
「謝謝母親。」她兩隻眼睛切切地望著婆母,滿是感激。
連著幾日,羅玉梅一日至少到院裡探望安智熙三趟,還著人悉心張羅著她的湯藥及產後照護。倒是梅意嗣,每天只是早晚來瞧她幾眼,惜字如金,也沒說幾句體己安慰的話。
話說回來,她也不稀罕他的關心,他越是冷淡,對如今的她來說越是輕鬆。最好之後他也是跟她相敬如「冰」,免得她還得傷神要如何應付這個陌生的丈夫。
再說,他跟原主是如何成的婚,他又是如何看待她及她娘家,她心裡可透澈得很。原主雖是個性情不羈的女子,但畢竟生在封建時代,行事作風還是難免有所節制,處處小心且忍受著。丈夫對她如此冰冷冷,她都能受,換了是她,才不想跟他做對假面夫妻呢!
寶兒剛伺候她喝完苦澀難以飲咽的湯藥,便聽見房外傳來說話的聲音。
「承爺,夫人說了,太太暫時不適合見客……」房嬤嬤說著。
「我不是客人,也不是外男,是嫂嫂的親人。」憋了好幾日都見不著猶如姊姊般的嫂子一面的梅承嗣在外頭說著,「嫂嫂差點沒了命,我就是想見她一面,不然能說上話也是可以。」
「承爺,你就別為難老婆子我了,夫人她已經說……」
「我母親現下不在,她到南天寺拜佛去了。」梅承嗣悄聲地說:「房嬤嬤就通融一下,讓我跟嫂嫂說兩句話吧?」
聽見梅承嗣在外頭說的那些話,安智熙跟寶兒互看一眼。記憶裡的梅承嗣跟原主可真的是感情極好呢。聽他口氣裡滿滿的關心及憂急,看來是真的把嫂嫂擱在心上了。
「寶兒,你去跟房嬤嬤說……」她稍微挪動一下身體,不讓身體的重量偏向獨邊,「讓承爺在繡屏外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