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點頭,臉上帶著安智熙有點不太理解的喜悅。
「是。」起身,她便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便聽見寶兒跟梅承嗣對話的聲音。
「承爺,太太喚你在繡屏後說話。」
「就知道嫂嫂會見我!」他欣喜地道。
梅承嗣入到房內,安分地站在繡屏之外,「嫂嫂,你還好嗎?」
那聲音還有點稚氣,也是,不過十五、六歲的孩子,如果在二十一世紀,才只是個國三或是高一的學生呢。
「小叔,我還好,只是身子虛乏,臉色差,不好見你。」她說。
梅承嗣頓了頓,有點欲言又止,「嫂嫂,你、你可別太傷心……」
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原來是擔心她失去孩子而傷心呀。
「謝謝你,我沒事的。」
「嫂嫂放下了便好。」梅承嗣偷偷鬆了一口氣。
「小叔,勞你憂心,真是惶恐。」
梅承嗣咦了一聲,語氣中充滿不解,「嫂嫂今天怎麼如此客套?你過往同我說話從不是這樣的……」
「……」原主與他情同姊弟,自然不會如此客氣。好吧,看來她得把自己跟弟弟相處的那一套搬來,才不會顯得如此生疏。
「我命都去了半條,哪有氣力跟你笑鬧?」她說:「待我養足了精神,恢復體力,你走著瞧。」
聽見她這些話,梅承嗣安心地笑出聲音來。「這才是我認識的嫂嫂。」
「對了,你方才說母親去南天寺拜佛了?」她話鋒一轉,「你沒跟去?」
「不了。」他說:「母親除了替兄長跟嫂嫂求子嗣,還去給我求姻緣呢!母親約了那個專替人點鴛鴦譜的鄭大娘,想必是順道邀了其他太太小姐想跟我相看,我才沒那麼容易上當呢。」說著,他不耐煩又懊惱的嘖了一聲。
十五、六歲正是個叛逆的年紀。聽著他說話的口氣,安智熙都忍不住想笑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善盡嫂嫂之責勸慰他,「你也到議親的年紀了。」
「就算是當婚之齡,我也希望對方是個與我情投意合的姑娘。」他有點氣憤地說:「盲婚啞嫁算什麼呢?」
哇,沒想到這位梅家大房二爺崇尚的是自由戀愛呢,真是太可愛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人皆是如此。」
梅承嗣似乎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盲婚啞嫁四字,冒犯了還躺在床上的安智熙。
「嫂嫂……」他因氣憤而有點高亢的聲線頓時壓低,「你嫁入梅家前,跟大哥素未謀面,你是如此見多識廣、爽朗開闊的人,怎會願意接受父兄安排嫁給大哥呢?更何況還是繼室……」
安智熙沉默了一會兒,想起過往兩年來關於原主的種種。
是的,原主確實是在父兄安排下嫁進梅家的。雖說她心裡老大不願,可為了安家的生意買賣,不得不做此安排。
說她心裡沒半點憤怒不甘,那是騙人的。可當她見到梅意嗣的那一瞬,那憤怒不甘一掃而空。
多麼好看的一個男人啊!雖然是年長她九歲,可一點兒都不老,反倒添了年輕男子沒有的沉穩跟高深。
她儘管是個愛面子的人,還是得承認在第一眼便對他有了好感。
婚後,他給她足夠的自由,她以為那是因為他疼她。後來,她才漸漸地發現他不管束她,不是因為想給她快樂,而只是因為他真的不想花費心思氣力管她。
他與她行禮如儀,待她如客,雖是同床共枕,一個月裡也碰不了她兩次,甚至常常是兩三個月才有一次。
對他來說,他們的婚姻就只是利益交換、互取所需吧?
但儘管如此,她還是戀上他了。當她知道自己懷上他的孩子時,她不知道有多高興。她不吃酒、她戒了辣,凡是對胎兒不好的,她不吃不碰也不做。
可沒想最終還是……想著,她忍不住流下眼淚。
安智熙抹去眼淚,心裡明白……這是原主的眼淚啊!這早逝的年輕女子,心裡是苦的。
其實,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只要遇對了人。
說來,她在二十一世紀的爸媽就是家中長輩安排,相親認識的呢。他們在相親後的一個月就決定結婚,第三個月就把婚事辦妥了,結婚三十幾年,夫妻感情和美,不知羨煞多少人。
反觀她有個同學,婚前愛得死去活來,一個非君莫嫁,另個非卿不娶,結果結婚不到一年就離婚了。
如今她身在封建時代,也不好鼓勵小叔勇敢追愛,鬧家庭革命事小,弄不好或許還會出人命。
「小叔,縱使一開始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人非草木,若兩人能相知相惜、互敬互愛,終究也是能開花結果的。」她善盡嫂嫂之責勸慰著他。
「嫂嫂,我還以為你會站在我這邊呢。」梅承嗣語氣有點失望。
她展眉一笑,「這哪是誰站誰那邊的問題呢?我只是覺得你也不必過於排斥母親的安排,若有相看的機會,就去瞧瞧又有何不可?」
「嫂嫂跟大哥的婚事便是父母之命,你服氣?」
「不服氣也得服氣呀。」為了消消他那一肚子的牢騷跟火氣,她語氣輕鬆,「縱有再多的不服氣,看見你大哥那臉的時候也都服了。」
他微怔,「何意?」
「你大哥長得那麼好看,我有什麼好抱怨的,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呢。」
「所以嫂嫂你……是喜歡大哥的?」
她頓了一下,訥訥地說:「看著看著,也就喜歡了。」
「可我覺得大哥對嫂嫂有點冷淡,不說別的,就說這次嫂嫂難產險些沒了命,大哥看著也好像沒半點心驚憂急,我都……欸?」
梅承嗣話沒說完,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什麼欺近——
「你個好弟弟。」
梅意嗣那低沉的聲音在梅承嗣耳邊突然燒了起來,嚇得他忍不住一跳。
轉過頭,他瞪大了眼睛,「大、大哥?」
「我不在,你竟在我院裡道我是非?」梅意嗣早就來了,可他卻讓房嬤嬤等人不要出聲,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外聽著他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