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沉默讓她的憂疑加深,她疑怯不安地問:「你……怕嗎?會覺得我……」
她話未說完,梅意嗣已伸出雙臂,牢實地將她圈在臂灣裡,緊緊的。
安智熙先是一怔,然後胸口一熱,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
「你一點都不可怕。」他低下頭,臉頰輕貼著她的頭,溫柔地說:「我只怕你會離開我。」
她仰起臉,疑惑地望著他,「離開你?」
「你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有一天會不會又到另一個地方去?」他問。
他擔心她離開他?所以,他不因她是附身重生而生畏或厭棄她,反倒希望她能一直待在他身邊?
「你希望我一直陪在你身邊嗎?」她問。
他頷首,肯定道:「我希望你待在我身邊,不管你是安智熙還是傅培雅,我只要你。」他那專注而炙熱的目光直視著她,教她的胸口一陣一陣的發燙。
感動及激動的淚水止不住的湧出、落下,她知道自己在笑,而且笑得像是個知足的傻再相愛的兩個人,終有一天會因為死亡而分離,但她確定的是,從現在到她離去的那天,她都只想跟他在一起。
她在他懷裡點點頭,甜甜地說著,「那我就賴定你了。」
石子北街,聚富賭坊。
子時已過,石念祖悻悻地走出聚富賭坊,嘴裡咒罵著,「真是倒八輩子楣,我他娘的是被詛咒了嗎?是不是莊家搞鬼,明明就……該死的!」
十賭九輸,這四個字活生生就是他的寫照。
可他不信邪,他一定能翻身,一定有吉星高照、把把贏把把賺的一天!今天一定是因為他累了倦了氣弱了,才會讓莊家佔盡先機。
待他回去睡個飽覺,明天晚上再來翻本。
走在石子路上,長長的影子迤邐在地,他晃晃悠悠地奏折,腦袋想著一早便道梅府找他姑母討錢去。
那姑母雖然嘴巴老是叨念,可只要他耍賴皮,她多少還是會拿出一點錢來援助他的,走著走著,忽地聽見身後有不易察覺的聲音,他警覺地轉過頭,可什麼都沒有。
午夜的街頭,只剩下他一人。
一陣風吹來,石念祖不自覺地打了個顫,轉過身,他加快了腳步。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逼近,石念祖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便一黑,一隻麻布袋子從他頭頂罩下,接著有人抓住他。
「幹什麼?你們是……」他掙扎沒兩下,一棒子敲到他頭上,他便失去知覺了。
再醒來時,石念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頭上套著黑色厚綿布縫的袋子,烏漆抹黑的什麼都看不見,手腳也遭綑綁,動彈不得。
這時,他聽見有人走進來的聲音,而且聽那腳步聲,不只一人。
「誰?你們是誰?我跟你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抓我!」他又驚又氣地叫喊著。
接著,他聽見移動椅凳的聲音。
「你們到底是誰啊?」他的聲音裡透露著恐懼。
是因為賭債嗎?賭坊的人應該不會這樣對付他呀!他們明明知道他身後是誰,怎可能對他下手?
進來的人不回應他,只是做著他們自己的事,他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麼,只感覺到他們在他面前走動。
突然,有人過來拉扯他,力氣極大。
那人將他抱起,然後讓他站在一張凳子上,他重心不穩,晃了晃,差點兒掉了下來。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快放了我!」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有人快狠準地將一個繩圈套在他脖子上,當他意識到那是什麼時,腳底下的凳子已被踢開。
「啊!」他驚叫一聲之際,脖子上的繩圈也縮緊,牢牢地圈套住他的脖子,教他痛苦得不斷扭動身體。
他喊不出聲音,只覺得脖子像是快被擰斷了。
完了,我石念祖這回要一命嗚呼了。
當這念頭閃過腦海時,一雙手抱住他的雙腳,將他托高,再鬆開手時,他兩腳已穩穩地踩在凳子上。
石念祖嚇得快尿褲子了,剛才有那麼一瞬,他眼前問過好多荒唐過往。
「大爺,我、我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你們?」剛才給那麼一吊,石念祖怕了、軟了,語帶哀求,「我要是有得罪你們的地方還請見諒,我、我一定想辦法跟你們賠罪……」
「你跟黃老六是什麼關係?」終於,折騰他好一會兒的人說話了。
是陌生的聲音。
低沉、微帶沙啞,光聽就可以想像他的嚴厲模樣。
「黃、黃老六?」石念祖有點驚疑,有點慌,為什麼有人打聽起這號人物?
「你要是敢有半句假話,我就把你吊死。」那人沉聲恐嚇他。
「不不不,沒假話,沒假話,我、我跟黃老六是賭友,他……」他顫抖地說:「爺,你們問他做什麼?」
「幾個月前,你給了他什麼,又讓他做什麼?」
聞言,石念祖心頭一驚。將他綁來的人不是毫無理由問他這些話,他們肯定是知道些什麼……
「爺,你們究竟想知道些什麼?」
「你知道的,我們都想知道,說!」那人又一聲震得人心驚的沉喝。
「我、我跟他……啊!」石念祖才一猶豫,腳底下的凳子又一次被踢開。
「呃!呃!」他痛苦得扭動著,像是一尾吃不到水的魚。
這時,又有人抓住他的腳,讓他重新踩回凳子上。
石念祖氣喘吁吁地說:「大爺,別、別折騰我了,我、我說……都說……」
「再不說實話,下次可沒凳子讓你踩了。」
「幾個月前,我、我給了他一筆錢,讓他上船去、去放火……」
「上什麼船?放什麼火?」
「長興商行的船,寧和號……」他說:「有人要梅家大房長子的命,所以……」
「有人?誰?」
「大爺,你們是哪路的英雄啊?」石念祖嚇到腿軟,「我出來混,也是要講江湖道義,收了人家的錢,我……」
「不知道是你的江湖道義要緊?還是你的命要緊?」
「我、我不能說啊,如果我說了,就甭想活了……」他哀求著,「那位可是面慈手辣的人物,我惹不起,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