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他腳下的椅凳第三次被踢開。
石念祖痛苦地掙扎扭動,而這次,他們沒立刻給他送上凳子救急。
「呃!呃!」他痛苦地發出聲音,咽喉下陷,漸漸地意識模糊。
他艱難地開口,「我、我說!」
就在石念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喊出聲的同時,有人切斷套索,他像是被斷了線的傀儡般掉在地上。
因為實在太痛苦了,石念祖連動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快說。」那人的聲音聽來已明顯不耐。
「是梅、梅家二房的……梅……」他艱難的說話,道出的名字卻清晰,「梅玉嗣……」
「你早說就不用受罪了。」那人冷冷一笑。
第十二章 局中局(2)
這時,有人上前抽掉他頭上的黑布袋子,長時間的黑暗讓石念祖的眼睛在乍見光亮時完全睜不開,他費勁地瞇著眼,適應著光線。
慢慢地,他眼前出現幾道模糊的身影,再一會兒,他終於看見眼前的人。
「你、你是……」他見過這個人,在兩年前安家女兒嫁進梅家的時候。他是安智秀,安家的獨子。
安智秀對著他一笑,「有癮頭的人談什麼江湖道義?」
「你……」聽見他的聲音,石念祖知道他便是剛才將自己折騰得半死的人,「你是安智秀?你為什麼……」在他驚疑的同時,眼尾餘光貓到屋子裡還有另一個人。
那人始終安安靜靜,不動聲色地站在門邊,而此時正緩緩地走向他。
石念祖看著那人,震驚得張大了嘴,從咽喉裡發出了「呃」的一聲。
那人對著他沉靜微笑,眼底卻迸射出讓人渾身發寒的銳芒精光。
「意、意爺……」石念祖全身氣力在這一刻彷彿洩盡,整個人癱軟了。
茶樓二樓廂房裡,梅玉嗣正一邊品著武夷山的大紅袍,佐著七層糕,愉悅地聽著底下賣唱姑娘唱的小曲,他閉上眼睛,一臉陶醉。
「父親。」這時,梅學恆進到廂房,打斷了他的雅興。
他睜開眼睛,微微皺起眉頭,「現在才來?」
「出門時耽擱了。」梅學恆一臉興奮勁兒,「父親可知道我聽見了什麼?」
梅學恆那一臉雀躍勾起他的好奇心,「什麼?」
梅學恆急急坐下,興沖沖地問:「父親不覺得好幾日不曾見過承叔叔了?」
「承嗣?」三房各居各邸,除非有聚會或是特地尋誰,否則少有接觸及碰面也是尋常之事,他倒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尤其梅承嗣雖是大房所出,可因為上頭有個幹練的兄長,他本就沒什麼出頭的機會,平日不是待在府裡,也只是到商行或碼頭各處走走看看,晃晃悠悠便過了一天。
「承嗣怎麼了嗎?」他問。
「我聽大屋的家丁說,承叔叔跟馨安居的丫鬟寶兒私奔了,還是安嬸嬸幫的忙,安嬸嬸到現在還被關在祠堂裡呢。」梅學恆說著,拿起茶盞喝了幾口大紅袍。
「真有此事?」梅玉嗣驚疑地道。
「應該假不了。」梅學恆說:「那家丁是守祠堂的。」
梅玉嗣聽著,想起前兩日到祠堂給祖母上香時,安智熙確實在祠堂裡,當時梅意嗣還說她衝撞了婆母才被罰,原來是為了這事?
梅承嗣與丫鬟私奔,這對大房來說可是個極大的衝擊跟恥辱,梅承嗣是羅玉梅親出,要是他走了、不見了,那麼大房就……
忍不住地,他唇角上揚。
「父親?」見父親沉默不語,只是笑著,梅學恆疑惑地看著他。
梅玉嗣回過神,望著梅學恆,「這會兒可有趣了,咱們可以利用你承叔叔與丫鬟私奔之事離間你伯祖父、伯祖母跟你意叔叔之間的感情,這丫鬟還是你安嬸嬸的人呢。這下可好玩了……」
梅學恆微頓,不解地問:「離間伯祖父母跟意叔叔?」
「這事你暫時不明白的,曰後便會知曉。」梅玉嗣說。
梅意嗣非大房主母親出,而是當年因為主母多年未孕而從外面領養而來。這事,梅家長輩們都知道,只是彼此都有默契不談論,就連他都是在十幾歲時才知道這件事。
他還記得當時他父親千叮萬囑,要他絕對不可在外面談論此事,免得觸了大房的逆麟。
畢竟在梅家,大權在握的便是大房。雖說大房並不蠻橫,平時也由著二房三房指手劃腳,可唯獨此事,衝撞冒犯不得。
為免孩子們嘴快胡說,這事他連跟妻子都沒提過,免得她在孩子面前漏了口風。
梅承嗣是羅玉梅的心頭肉,如今讓安智熙的丫鬟給拐跑了,想必羅玉梅心裡十分痛恨及怨憤,若梅意嗣護著自己的妻子,恐怕會更引起羅玉梅的不滿……
太好了,為了自己能出頭,他處心積慮,處處鑽營,不只聯手母親娘家,還往外遍佈人脈,為免梅意嗣遲早發現他的事,他透過層層關係買通黃老六這樣的人,想藉由寧和號走水製造意外,讓梅意嗣葬身火海或成為波臣。
行船走馬三分險,海上的意外從來不被懷疑,梅意嗣二十歲那年就曾經歷海上喋血,差點沒命,再來一次也不會啟人疑竇。
梅意嗣一死,剩下一個少不經事的梅承嗣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他輕輕鬆鬆便能將之掌握在手心裡,任他揉捏。
沒想到,安智熙難產命危,卻讓梅意嗣逃過一劫。
這幾個月來發生太多事,也讓向來謹小慎微的他差點露出馬腳,他得加快腳步,免得梅意嗣先出手。
「玉爺……」就在他沉思著的時候,門外傳來聲音。
梅玉嗣一聽便認出那是石念祖的聲音,那沒用的東西怎麼找到這兒來?該不是出了什麼亂子吧?
「學恆,你先出去一下。」
擔心梅學恆年輕誤事,有些事,梅玉嗣還是盡量不讓他知道。
「喔,不然我去千彩好了?」梅學恆一臉興奮,「聽說他們進了一批南洋來的鳥,五彩斑斕,十分美麗。」
梅玉嗣眉頭一皺,嘖了聲,「玩物喪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