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女友要分手的話,凌適塵臉色有一瞬間僵凝,沉默幾秒,他木然的輕輕頷首,「好,那就不送了。」
他推開大門要走進屋裡,背後卻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憤怒嗓音——
「喂!你怎麼這麼沒有義氣?在凌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時,你沒有留在他身邊安慰他也就算了,竟還跑來要跟他分手?!你太過分了!」
被人突如其來的指責,鈴秀輕蹙著眉,垂下臉,沒有多做辯解。她也不願在這個時候離開他,但父母的命令她不敢違背。
見對方低著頭什麼話都不說,商曉靜滿臉憤憤不平,「你幹麼不說話?在男朋友有難的時候離開他,你這算什麼女朋友?你是不是根本就沒喜歡過他,你——」
「夠了,商曉靜!」凌適塵低斥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抬眼看向「前女友」,「你走吧。」
鈴秀看向他,眼裡噙著淚,低低說了聲,「對不起。」隨後轉身快步離開。
凌適塵朝她遠去的背影望一眼,隨後便冷著臉走進屋裡,商曉靜也緊跟在後。
在知道他原來已經有女朋友的這一天,他同時也被甩了,面對這種情形,她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安慰他才好。
這段時間,他先是經歷了父親因案被收押,辛苦的籌錢為父親交保,後來,又遇上父親無預警被撞過世,然後現在,居然連他女朋友都跑來跟他分手了?!這一連串的打擊下來,她很擔心他會承受不了。
見他微微攏起眉心,一手按著腹部,俊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她連忙出聲勸道:「欸,像那種在你遇到困難時不能陪在你身邊,與你一起承擔的人,要走就讓她走吧,不值得你為她傷心難過。我相信你以後絕對會再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孩,不要去想她了啦。」
看他彎下了腰,她走過去拍拍他的背,再安慰他說:「你看開點啦,如果真的很難過,大不了我肩膀借你靠一下,你哭一哭,哭過就忘了她吧。會在這種時候跟你分手,這種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留戀。」
凌適塵慢慢挺起身,一手還按在腹部上。沒有說話,他臉色蒼白,表情緊繃,像在強忍著什麼。
商曉靜見狀嚇了一跳,總算意識到不對勁,「你怎麼了?」
「胃痛。」吐出兩個字後,他深吸一口氣往外走。
她連忙上前扶著他。「我有開車過來,我載你去醫院。」
他沒有拒絕,搭上她的車到醫院。
檢查的結果,他得了急性胃炎,打針吃藥後,她一再向醫生確認他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住院,而後才載他回家。
「一定是你這陣子壓力太大,又不好好吃飯才會這樣。」送他回房時,商曉靜忍不住叨念著,一邊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家中的廚師阿姨,請她幫忙煮些粥,讓司機張叔送過來。
凌適塵疲憊的躺在床上,不發一語的閉上眼睛,累得不想再說話。
此刻他的心情就像一池渾濁的水,灰暗不見底,鬱悶濃得化不開。
女友在中部讀書,這段時間無法陪伴在他身邊支持,他可以諒解,何況就算她在,也無法有什麼幫助。她父母都是高中老師,家境只是小康,所以當初籌措父親的保釋金時,他連提都沒有向她提過。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女友會在這時向他提出分手的要求,兩年的感情就這樣結束,說不痛是不可能的。
不過也許父親的死帶給他的痛更深,所以相較起來,這件事所造成的傷害就顯得沒那麼大了。
相依為命的父親死了,女友離開,他身邊再也沒有他在意的人了……
疲憊中,他不知不覺睡著了,等再醒來已經下午五點多。
他睜開眼,隱隱察覺到房裡除了他似乎還有第二個人在。他視線慢慢往下移,看見商曉靜趴在他床邊睡著了。
她的臉枕在手臂上,捲翹的睫毛掩住了那雙水汪汪的杏眸,菱形的唇瓣微微蠕動著像在說什麼,他細聽之下,聽出了幾個字——
「……別傷心……我肩膀借你哭……秀秀哦……」
她幾句夢裡的囈語震動了他的心,一股熱流霎時從他心房蔓延開來,擴散到四肢百骸,暖化了他連日來冰冷僵硬的心。
他的眼眶開始濕潤起來,闔上眼,靜靜流著淚哀悼父親的遽逝,鄭重的在心裡向亡父告別。
壓抑多日的情緒找到抒發的出口,他眉宇間的陰冷之色總算消散了泰半。
想起這段時間她不只借他錢,在父親過世後還常常來陪他,他張開眼,抬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說出欠她的一句話,「謝謝你!」
多日來,一直面無表情的臉龐不知不覺變得柔和,彷彿有陽光照進他晦暗的心底,讓他的心再次充滿希望。這些日子以來他失去平靜的心如今整個沉澱下來,恢復了慣有的冷靜。
然而有些事,不必急在一時——他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包養的事不需要取消。」
聽見凌適塵這句話,商曉靜訝異的睜大眼,難以置信的問:「為什麼?」
「我錢拿了,我們合約也簽了,這件事自然要繼續進行。」他面不改色的溫聲說。
「可是……我沒有真的要包養你啊。」她一臉為難。
「你想片面毀約?我們可是白紙黑字簽下了合約,不是你單方面說取消就能取消的。」他坐在客廳裡,喝著她剛帶來的稀飯,抬頭提醒她。
「你不會真的打算讓我包養吧?」她滿臉困惑的問。昨天送他去醫院回來,他醒來……呃,她也睡醒後,他好像就有些不太一樣了。
該怎麼說呢?這陣子因為父親的事而變得很冷漠的他,彷彿在一覺醒來後,又變回了原來那個溫和的他。
她是很高興他回復正常,但他突然說包養合約仍有效,讓她很錯愕。
她以為他應該很討厭這件事,為什麼又會突然接受,還要求她不能取消?
「當然是真的,我們簽下了合約不是嗎?」他神色看來很認真,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