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皇帝的聖旨也在這個時候來到了金州城。由於金州衛在朝野想像中仍是化外不毛之地,晉王父子居然能率領金州衛的士兵們守住金州城,打敗倭寇,還殺得他們膽寒,繳獲數十艘船隻,簡直令朝廷大為振奮,尤其是皇帝,近年來因為天災人禍頻仍,聲望頗有些下落,想不到把晉王弄到東北去,居然還立下這種功勞,這可是能讓他這個皇帝被史書好好記上一筆的大功!
高興之餘,對晉王父子的忌憚仍然有之,連人在金州衛都能搞出這種聲勢,皇帝再也不敢將他們派到其他地方,索性以戴罪立功為由,將他們父子召回,放在身邊好好看管。至於當初覺得晉王父子在京會搶過皇帝風頭的念頭,皇帝也不願再想,反正到時候給他們安個虛職,時間一久,百姓自然會遺忘晉王父子的風采。
至於歸遠伯府,因為被向春華通敵給拖累,從此打入凡塵,貶為庶民,向春華三等親以內的一律以共犯處理,秋後處決,五等親以內流放至西南蠻荒開墾,不知道有沒有回來的一天。
至於向冬兒因為出嫁了,再加上她可不像晉王父子是因罪被貶東北,而是以扎扎實實的功績被皇帝冊封的五品鄉主,所以自然歸遠伯府的罪名不會歸到她身上。
聽到要離開金州衛的那一刻,向冬兒並沒有太大反應,還有條有理的趕在離開前安排好酒樓與作坊的一切,至於柳家與金州城的合作已成常例,也不必再讓她操心。
直到終於坐上馬車要離別,向冬兒才覺得心裡空了一塊,不知為什麼,眼淚就自個兒流了下來,她自己也無法控制。
「世子妃,你怎麼了?」翡兒連忙拿了帕子讓她拭淚,而翠兒則是急忙探頭出去告訴外頭騎馬的雍昊淵一聲。
「冬兒。」雍昊淵的聲音沉穩地由外頭傳來。「可是不捨這個地方?」
向冬兒邊哭邊點頭,隨即反應過來他又看不到,便哽咽地道:「夫君,我好捨不得這裡的一切。這裡的軍隊,是父王一步步訓練起來的;這裡的城牆和護城河,是我們讓他們慢慢加強的;這裡的特色物產,是我們苦心鑽研許久開發出來的,還有這裡的百姓,是與我們一起同甘共苦過來的……」
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她對這裡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畢竟京城雖繁華,卻不比自己胼手胝足拼出來的成績來得珍貴。「我真的捨不得,甚至我們的孩子,也是在這金州城裡有的……」
外面的雍昊淵沉默了一下,突然說道:「那你繼續哭吧。」
此話一出,不僅翡翠一一婢及李嬤嬤傻眼,原本依依不捨的向冬兒眼淚也掛在眼眶,都忘了流了。
然而他的下一句又道:「你先將心中的傷懷哭盡,等會兒到了城門反倒不會太過激動了。」
什麼意思?
馬車內的眾女大惑不解,正待開口再問,卻聽到雍昊淵的馬蹄聲遠離了馬車,她們也只好將疑惑放在心底。
倒是李嬤嬤聽出了些味道,意味深長地道:「世子妃,世子要你哭你就哭吧,等會兒真的需要哭時,反倒你得悠著點,別忘了肚裡的孩子。」
眾女這下連感傷都忘了,紛紛追問起李嬤嬤,李嬤嬤只是笑而不答,就這麼一會兒,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只聽得外頭的車伕說道:「世子妃,世子請你下馬車。」
向冬兒更是一頭霧水了,她估算了下時間,馬車應該連城門都還沒出去,怎麼就停下了?難道還有什麼忘記置辦的嗎?
在翡兒的協助下,她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這才抬頭望去,卻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已,眼眶又慢慢的紅了起來。
原來,幾乎全金州城的百姓,除了不能出門的老弱婦孺,幾乎全擠到了北城門這頭來,要來送別晉王父子及世子妃。
百姓們立在道路兩旁,臉龐上全是不捨與難過,有人拭淚,有人殷殷呼喊,還有人直接跪地磕頭,似乎不管再怎麼表現,都無法表達他們的感激於萬一。
因為在他們來之前的金州城,又殘破又貧窮,但才一年多的時間,金州城變得兵強馬壯,城堅箭利,每個百姓對人生都有了新的期許,看到了脫離貧苦的希望。更別提晉王一家還帶領全城的人度過了水災的侵襲,也保護他們不被倭寇侵擾。
這樣英明的主君,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不時能見到世子在街上巡視,監督各項建設,還有世子妃街頭巷尾的談天說地,瞭解民情,在倭寇攻打的時候,晉王如天神般領兵來救,這些畫面,將永遠留在金州城百姓心中。
晉王父子就坐在馬上,這類陣仗他們經歷多了,內心雖然也是感動,不過仍是鎮定。倒是向冬兒從來就是一個人孤伶伶的,只有在出嫁後有了丈夫及公公的關懷,她就以為這是全部了,想不到金州城的百姓給了她一個驚喜。
她從沒想過要特意討好誰,只是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只是這樣百姓就這麼感謝她了嗎?她何德何能?
難怪……難怪雍昊淵要她想哭就先哭一哭,免得在城門前失態。眼前這副令人感動的場面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被眾人簇擁的一天。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無私及親切,還有那顆善良大度的心,已經獲得了金州城上上下下一致的認同,聽到她要離開,眾人對她的不捨甚至勝過了對晉王父子的不捨,因為她才是晉王一家子裡最貼近百姓的人,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直接嘉惠在百姓身上的。
雍昊淵來到她身邊,輕輕扶住她的身子,這一刻,他為她驕傲。
向冬兒鼻頭都酸了,看著這些面容真摯的百姓,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我也很捨不得你們啊……」她輕聲道。
雍昊淵對身邊的一名小兵使了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