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姑娘賣了這幅畫與我。」雖然她的穿著打扮是個少婦,但通身看著卻更像個姑娘家。
「買了。」孤冷的眼眸裡從來就沒有溫度的男人,此刻眼裡洋溢著他自己也不很理解的火花。
「咦?」別說書肆老闆,康泰也木了。
連彼岸轉頭走了。
樂不染當然無從知道書肆裡發生的事,她難得當了一回凱子娘,買買買買買,下手沒節制的結果,最後只能雇夥計推著車把她買的東西推回柴家小院。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她讓雜貨鋪的夥計把東西卸下來後,打發了賞錢,這才往屋裡去,隨手拿了兩疋布料的腳才挪了挪……這是什麼聲音?這時間點,奶娘和柴子哥都還沒回來,了不起家裡就一個勺娘姊,怎麼會有奇怪的聲音?
哪知她一進堂屋,柴王氏和柴子、勺娘,一家三口居然都在,屋子裡的氣氛並不好,勺娘杏眼紅腫,顯然哭了不少時候,柴王氏也是一邊的抹淚,唉聲歎氣,本來就憔悴滄桑的臉色更加蠟黃了,柴子則是坐在最邊邊的長凳上,一聲不吭。
可也因為他面向著外頭,所以他最早發現樂不染回來。
他尷尬的起身搓手,他個性耿直老實,即使樂不染樂意讓他喊妹妹,但幾日過去了,他就是喊不出口,小姐總是會讓他不經意想起早夭的妹妹。
不過,要不是小姐,母親又怎麼能那麼快的從喪女的悲痛中走出來,接受了小妹一出生就夭折的事實。
也許,再過個幾日,那妹妹二字他就能喊出來了。
「奶娘,這是怎麼了?」樂不染也不介意這些,朝柴子點了點頭,沒問他這該上工時分怎麼人卻在家裡,倒是勺娘見她回來,捂著臉,頭也不回的跑回了房間。
柴王氏連忙擺手,「能有什麼呢?一把年紀了,就是不像話的鬧情緒,別理她。」
柴王氏閃避,家醜有什麼可說的。
不想說嗎?樂不染對別人家的私事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想法,等他們想說的時候自然她就會知道了。
柴王氏用裙兜兩三下抹乾了臉,打起精神,「我聽勺娘說你出門去了,這是去哪兒了?」
雖然說她是小姐,自己是下人,管不著她,但是這兩天她也看出來了,這位四小姐是個不拘的,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看似一點都不用她操心,卻也讓人操心透了。
鄰里街坊對陌生的臉孔總是好奇的,在這縣城,誰家的雞下蛋都能說上半個月,誰家養幾窩豬仔都能打聽得清清楚楚,何況她還是個大活人。
這孩子倒好,見了人該打招呼的打招呼,該寒暄的寒暄,從沒當自己身份敏感,閉門不出啊什麼的,沒這回事!
三姑六嬸七姨婆的街坊,見她沒什麼心眼,小嘴也甜,湊上前就問她小小年紀怎麼就梳了婦人頭,可是成親了?夫君是幹什麼的?
她說起謊來面不改色,告訴人家她是寡婦,丈夫死得早,就留下她一個人,夫家娘家都不要她,日子過不下去只能來依親,投靠柴王氏一家,語氣也不見怎麼可憐,卻哄得那些人都信以為真,除了感歎她的家人無情無義,也說柴王氏仁義,居然收留這隔了好幾房,什麼丈夫的表舅的姨母的嬸嬸……的親戚,換成她們,可不見得肯當這冤大頭,畢竟多口人,就少份口糧,家家戶戶誰不這麼緊逼著過啊,哪來的餘糧?
只是這寡婦啊,年紀輕輕的就成了破鞋,日子還長得很,沒人敢娶她,將來可怎麼辦?
真是可惜啊,一個白白淨淨,眉是眉,眼是眼的姑娘家,笑起來水潤帶閃,雖說瘦弱了點,要是能好好養著,應該也能有個好將來的,只是,現在說這些都無用了,都嫁過人了,還死了丈夫的女人能有什麼盼頭?
這年頭,不管什麼原因被休棄,錯處都在女人身上,所以很多女人即便在夫家被逼得日子過不下去,寧可自殺,也不提休離。
也因為這點同理心,柴王氏附近的鄰里們對樂不染倒是頗為善意。
柴王氏感歎之餘,又見她手上兩疋絲綢布料,心裡咯登一下,她不會一個早上不見就把手上所剩無幾的銀兩都花光了吧?
想想她昨天的作派,這也是有可能的事,頭不禁有些暈眩了。
樂不染沒有回應柴王氏的話,轉頭輕笑著,「柴子哥,勞駕你把外面的東西都搬進來好嗎?」把布料往桌上一放,自己去倒水喝了。
在外面跑了小半天,還真渴了,連續喝了兩杯的白水,柴子已經一臉驚訝的把外頭的東西或箱或木匣子、油、黃草紙包都提了進來,一樣樣堆在方桌上。
柴王氏已經不會正常的說話了。
「你這沒有節制的丫頭,是把幾家鋪子都搬空了?」敗家女三個字都在舌尖了,就是吐不出來。
樂不染從大大小小的箱盒裡搬出一大一小,「這兩個是我的,其他的,你們自己分了吧。」
柴王氏母子當場石化。
米面糧油菜布疋糖鹽醬醋就不說了,還有夏被、蒲草蓆鋪,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都是些什麼?居然都是他們母子仨的?
「對了,柴子哥,那套文房四寶是要給你的,我昨日不是向你借了筆硯?我用著還挺順手的,就不還你了,奶娘,這六月的天熱得人睡不著,勺娘姊女紅了得,那藕色和湖藍的絲綢聽說是杭綢,輕薄柔軟,您讓她自己做兩身衣裳,至於您,我給挑了杏黃色,一事不勞二主,也讓勺娘姊給您做個兩身,至於柴子哥的衣裳在盒子裡,是淞江的飛花布,鋪子的老闆說這布料精細潔白,我摸著料子也不錯,柴子哥你也知道我的女紅不能看,只能用買的,款式要是你不中意,趕明兒個我再拿去換。」
給他置辦衣裳、買文房四寶?柴子懵了,他長這麼大也只有他娘得空時會給他裁縫兩身衣裳。
第三章 賺到第一桶金(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