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那些的風光有沒有他們的分,沾不沾得上邊,孝道的大帽子扣下來,三房再不甘心,楊氏哭啞了嗓門,還是沒能把女兒留下,淒風苦雨的讓一抬小轎把姑娘給抬出了家門。
小轎?是的,與人為填房,哪裡用得著八人大花轎?
兩個自私的老人笑得開懷,誰敢說他們賣孫女撈錢?那多難聽,這不是一家人,共體時艱嗎,至於孫女能不能過得幸福,有什麼重要?
大兒光宗耀祖,到時候一家子跟著風光,吃香喝辣,想在平遙縣橫著走誰敢說什麼?到時候出嫁的孫女也臉上有光,不是嗎?
對血液裡流著在商言商的樂老爺子來說,不管女兒還是孫女,丫頭就是賠錢貨,女兒家的親事本來就是用來為母家和兄弟鋪路的,家中有事,活該她們替家裡分憂解勞,也才不枉費這麼些年浪費在她們身上的口糧。
這就叫回報父母恩。
強買強賣可不是什麼好生意,如花似玉的年輕小姑娘被逼著用一生的青春去侍候一個年紀比她爹還要大的老人,誰甘願?
三房才十四歲的長女樂不染一到高家,一見到那個大淫窟的污穢模樣,用把小刀架在脖子上,尋死覓活的鬧起了絕食和自刎。
由於她的激烈手段鬧得高府雞犬不寧,一下就惹惱了高員外,高府也不是什麼善茬的人家,絕食自刎作妖?不過一個用錢買來的填房,餓你個幾頓,三餐照打,看你從不從、聽不聽話,沒多久用爬也爬到他的面前來!
於是新婚當天就把人關進了柴房,連水都不給,七天過後見她餓得連最後一口氣都快沒了,這才把人送回樂家,並且惡形惡狀的討要之前高府給的大筆銀錢和所謂的賠償金。
瞧瞧你們家送過來的是什麼姑娘,當初可是你們自己貼上來的,如今鬧得夫家雞犬不寧,要是因此出了人命,他們可不負責。
看著躺在木板上和死人沒兩樣的樂不染,樂林氏氣得頭發暈,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這是偷雞不著還要蝕把米啊!
樂不染的親娘楊氏看見女兒的慘狀,嗷叫了一聲,直接暈倒了事。
大白天的,瞧見這動靜的左鄰右舍都沸騰了,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著躺在木板上連條遮掩物都沒有的樂不染,呦,這不是樂家不久前才出嫁的姑娘嗎?好慘!
樂林氏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屋的。
這是打她樂家的臉,打她的老臉,出嫁的女兒,一盆潑出去的水,現在不知是死是活的被人用一張薄木板送回來,往後他們樂家還有什麼臉面在平遙縣跟人家立足?
這都是樂不染這死丫頭害的!
高家的打手一個個凶神惡煞,她拿高家人沒奈何,可這個丫頭片子居然給她弄出這麼大的事來,不從她身上找補,她嚥不下這口氣。
男人們都出門去了,三房的楊氏被婆子背回了小院,不知什麼時候會醒來,齊聚大廳的剩下大房、二房女眷,至於四房的方氏仗著自己有喜,且四房老ど是樂林氏疼愛的么兒,雖然指頭有長短,老太太的心是偏著長房的,可也沒少過該給四房的東西。
再說了,三房那些個糟心事,也就這樣了,還能攪出什麼浪花來?出嫁的姑奶奶被夫家送回來可是大大的晦氣事,要是衝撞了她腹中的胎兒怎麼辦?想必老太太不會為難她才是。
對於方氏的不出面,大家心知肚明,但是這節骨眼,誰也沒空去理方氏那點拿翹的小心思。
幾房人齊聚大廳,樂不染讓人用水潑醒了,被壯碩的僕婦架著跪坐在大廳中央,她垂著頭,雙手擱在裙兜裡,憔悴的臉色,頭髮披散,身上穿的還是七天前那套水紅色的喜服,經過那麼多天的折騰哪還有半點鮮妍的樣子,根本是一團鹹菜乾。
「你這是裝聾作啞給誰看?小賤蹄子,把我們樂家的臉都丟光了,你還有臉回來?」隨著樂林氏尖銳刻薄的嗓門,一盞上等薄胎繪花卉的茶盞飛了過來,恰恰擊中半點生氣也沒有的樂不染。
茶碗砸下來的時候她躲都沒躲,就那樣被砸個正著,滾燙的茶漬濺濕她的裙擺,四分五裂的碎瓷片劃傷了她的臉蛋和手臂,但她沒有呼痛喊疼,沒有閃躲避讓,就好像樂林氏砸過來的只是一塊小點心。
對於內裡已經換了芯子的樂不染而言,劈頭充耳的斥罵,兩旁之人高高掛起事不關己的冷視,她都不在意。
她聽了半天的叫罵,只覺得耳朵嗡嗡叫,腦子糊里糊塗的,一個餓得連膽汁都吐不出來的人,哪來的心思聽一個老虔婆……好,是原主的祖母吧,尖酸刻薄,夾槍帶棍,髒話連篇的叫罵,那就是神人了。
這些人,都是她的親人吧?卻沒人給她一口水,一塊果腹的東西,問她遭遇了什麼?
是的,餓了七天,滴水未進的那個原主翹辮子了,取而代之的是來自現代的一抹靈魂。
她不是不在意,有只蒼蠅在你耳邊嗡嗡叫,吵啊,只是她餓得厲害,全身發軟,眼前金星亂迸,連手指頭動上一動的力氣都沒有,那往她身上招呼的茶盞她哪裡躲得開?
「你是我的親奶奶?」她費力的抬頭揚眉,身板慢慢端正,成了一竿青竹,聲音雖然不顯,語氣裡的嘲諷卻讓人想忽略都不行。
只要是女子,沒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把她的臉劃花了,若非不是親生孫女又怎麼捨得下這樣的重手毀她?
老太太被她一噎,額際直抽,看著枯槁卻有力的手掌往几案上猛拍。「被休了回來,你還有臉問我,我們家幾代從來沒有大歸的姑奶奶,你就是會死也得撐死在高家,這嫁出去才幾天,樂家的老臉都被你丟光了!」
她從來沒喜歡過三兒子樂啟釗,生他時她難產差點沒命,論長相,沒長子俊逸可人,論學問比不上長子聰明,說到娶妻,也不是娶她看中的媳婦,包括三房的娃兒,一個比一個不討喜,沒一樣合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