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麼都可以!」查哈郡王當即點頭。
「我……」他停頓片刻,目光移向和婉,惡作劇一般,「我要禮部那官缺。」
「什麼?」和婉驚得跳起來,「貝勒爺,你在開玩笑吧?」
「公主,記得那日我在魚池邊跟你說過的話嗎?誰要讓我的福晉一時不高興,我也要讓她一時不高興。」他蹺起二郎腿,逍遙地道。
他是在替她報復嗎?
東瑩只覺得一顆心頓時停住,隨後,是更大震盪的彈跳。
從小到大,她不知「寵愛」為何意,但此時此刻,她終於懂了……他如此行為,便是對她最大的寵愛,彷彿親手摘下了花蜜,餵進她的嘴裡,讓她品嚐到彌足珍貴的滋味。
一直以為,他是靠不住的紈子弟,沒料到還有這替她遮陽蔽日的一天,就像飛鷹展開了劃過長空的翅膀。
鼻尖酸酸的,她又開始想掉眼淚。
「阿瑪,不可啊——」和婉嚷著,「禮部那官缺,說好了是給納也的!」
「這……」查哈郡王猶豫,「玄鐸,不如這樣,我再另替你謀一份官職……」
「不,我就要禮部那缺,」他篤定道,「假如大哥也看中了,不如與我一較高下,誰若先勸得董思成出關,誰就算贏。」
他從不曾如此,自幼一直藏匿鋒芒,不曾與兄長相爭,但今天,為了一個女子,他終於拔出了劍鞘。
所有的人都震驚了,就連東瑩也難以置信,望著那肅然俊臉,似乎眼前變了一個人。
第4章(1)
車輪停住,打起簾子,分明置身於鬧市之中,卻是一處鬧中取靜的宅院,屋角的幾枝花淡雅而開,隱約中,聽到流水般的琴音。
「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東瑩步下馬車,滿臉腹疑。
「對啊。」玄鐸跟在她身後,淡淡笑道。
「還以為是陪我買胭脂水粉呢,」東瑩側睨他,「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還記得昨兒我說的話嗎?」他反問。
「晚膳時說的那些?」東瑩不由得愁眉微蹙,「你啊……幹麼強出頭?嚇唬嚇唬和婉就行了,非把自己也攪進去。」
「是在為我擔心嗎?」他卻無比開懷,深深望著她,「若能得你關懷,死了也值。」
不管這話出自肺腑,還是隨口的花言巧語,她承認,聽在耳裡……無比動人。
「別拿這話哄我!」東瑩啐了一口,「我可不是你從前那些女人。」
「現在是想跟我打情罵俏嗎?」他哈哈笑起來。
「呸,沒個正經,」東瑩背轉身去,不睬他,「到底來這兒幹麼?沒事我先走了。」
「這是『妓館』。」他忽然坦言。
「什麼」東瑩瞠目大怒,「你……帶我來妓館?」
「對啊,誰不知道我家福晉是河東獅?我若想出門喝個花酒,敢不讓你知道嗎?」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讓她想給他一巴掌。
「那你就去喝啊,我可不會攔著你,因為——與我無關!」她氣得漲紅了臉,雖然她發現自己完全沒有理由生氣。
對啊,他們夫妻之間,名存實無,既然自己不願意讓他親近,又怎能阻止他碰別的女人?
她再自私,也明白,應該知趣。
「你生氣的樣子真可愛,」玄鐸越發高興的模樣,「為我生氣——更可愛。」
「誰誰誰……生氣了?」東瑩立刻故作鎮定,屏住喘息。
「昨兒晚膳,我不是對阿瑪說,定能勸動董思成為朝廷效辦?」他忽然道,「此刻,他就在這妓館之中。」
「什麼」東瑩震驚,「他……在這兒?」
「不然,京中妓館多得是,我為何大老遠跑到這兒來?」玄鐸笑道,一把拉住她的手,「走,隨我進去。」
「我?」他越發讓她錯愕,「等等……你去見董思成,帶我做什麼?」
「這個等會兒你便知道了。」他故作神秘。
「你真有把握說得動他?」東瑩腳下猶豫,「不如……咱們算了。」
「算了?」他眉一挑,「為何?」
「要是失敗,得罪了大哥不說,還會讓阿瑪小瞧你,」東瑩微歎,「玄鐸,你其實不必為了我如此……」
「誰讓和婉欺負你來著。」他臉色忽然冷凝,「我說了,誰讓你一時不高興,我也要讓她一時不高興。」
「她昨天已經被嚇著了,」她輕拉他的衣袖,「算了吧,何必認真?」
「你啊——」玄鐸搖頭一笑,「表面上像隻母老虎,原來這麼心軟。」
「她畢竟是我的妹妹……納也,也畢竟是你大哥。」她心軟嗎?呵,凶神惡煞都是裝出來的,她其實比誰都膽小。
「枉你自幼被冠上惡名,」玄鐸語意中有無限憐惜,「真替你不值——」
這瞬間,她卻忍不住釋然微笑。
天地中,只要有一個人懂她,她便知足。如今,這個人就站在眼前,而且,是被稱為她丈夫的人——她開始認真考慮,是否應該真的與他開始,共度此生。
「不過已經到了這兒,我肯定要進去的,」他卻道,「不為你我,至少,為了大清。」
呵,他也有這副忠肝義膽的拳拳之心嗎?一直以為,他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浪蕩公子。
原來,她看錯了他,就像世人看錯她。
他們倆,其實是同病相憐之人,更應該持手相握,別再猜疑。
「好,我陪你進去。」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要帶上她,但一刻,無論他做什麼,她都願意跟著。
微笑之間,就這樣尾隨著他,踏入這桃花的庭院。
其實這裡清幽雅致,不像妓館,卻像小家碧玉的閨閣,空中並無一點兒甜膩的脂粉氣息,只散著檀香,有種冷玉生煙的感覺。
「原來是貝勒爺?」竹簾掀開,步出一素衣的婦人,週身並無綺麗金飾,只一套雪玉簪子,插滿髮髻。「好久不見了——」
「這是鴇母。」玄鐸對東瑩低聲道。
看來此間妓館甚是獨特,老鴇都打扮得如此端莊,也生得甚是清麗。
「其實這兒不過是聽曲的地方,」玄鐸引著她一路走,一路道,「這兒的女孩子賣藝不賣身,也概不接待三教九流,唯有少數幾個賓客可以入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