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耳垂忽地遭人輕咬一口,渾身陡凜,本能欲起,又聽她嬌斥不准他動。
推拿的小手未停,女子嗓音慵懶,嬌軟哼笑。「既然被侯爺拖累,那侯爺是不是該講述一下事情緣由,讓妾身就算栽了跟頭也當只明白鬼?」
喬倚嫣主要是在打趣他,略帶試探意味,卻未認真期望他會道出些什麼來。
「好。」他竟然應承。
「嗄?」被驚著的她險些收手破功。
蕭陌像沒有留意到她的震驚,自顧自地說下去——
「當年我遭景春蕭氏除族譜,趕出家門,主要起因在於我當時的一個貼身服侍的婢子身上。她名叫靈兒,年紀小小就來到我身邊服侍,而我是她的小公子,比她還小兩歲……」
喬倚嫣腦海中驀地浮現底下好手為她探回的消息,記起那一干言官對他的抨擊——罵他「有辱門楣」、「穢亂宗族」等等之類。
她見事一向快狠準,遂問:「這位靈兒姑娘可是被景春蕭氏的誰看上了?」
他平視的目光略顯空洞,彷彿沒有落點,沉靜道:「事發的那年,身為蕭氏庶長子的我那時一十四歲,靈兒十六,由我嫡母所出的嫡子弟弟蕭陽那時剛滿十三,他幾次想從我身邊要走靈兒,我硬扛著沒有答應……」他鼻息略濃,眉目沉沉,思緒被拉回那一段灰澀過往——
「上元節那日,我因與蕭陽起了衝突被罰閉門思過,靈兒去灶房替我取晚膳。許久不見回來,等到月上樹梢了我才驚覺不對,顧不得罰,立時衝出去尋人。我……我找了許久,可一切皆晚了,靈兒在蕭陽惡意安排下被我當時正醉酒的父親蕭侯爺相中,拘在書房裡整整兩個時辰,就像……就像當年我阿娘那樣,只因生得一張好皮相,誰還管你是不是個人……在他眼中,全是洩怒的玩意兒,全部都是……」
他口中的「他」意指何人,喬倚嫣心知肚明。
兩手持續在他的琵琶骨間揉移,她盡可能平心靜氣地問:「後來呢?靈兒姑娘可是像你阿娘那樣,成了新候爺的侍妾?」
「嗯……」他斂眉垂目,神態淡淡。「靈兒成了蕭候爺的房裡人,但我知道,她喜愛的另有其人。」
「喚?那妾身可否猜猜……靈兒姑娘喜愛的那一個原來是侯爺你嗎?」她略浮誇揚聲問,試圖沖淡沉鬱的氛圍,未料卻引出他岔了氣的一陣乾咳。
蕭陌再次扭頭暗她。「我與靈兒之間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侯爺淡定啊,不是就不是。」喬倚嫣無辜眨眸,唇角翹起。
「靈兒她……就像親人那般,她是老羅總管的獨生閨女兒,羅叔與我阿娘是同鄉,當年差不多是同時候進了蕭侯爺的府第作事,各簽下二十年賣身契,我娘拿羅叔當親大哥對待,羅叔一家如同我的親人,只是羅嬸去得早,靈兒不到七歲就沒了娘,我阿娘對那女娃兒自是萬分憐惜……」他眉睫微斂,淡淡陰影落下,嗓聲略嘲弄——
「有時會想,靈兒被蕭侯爺所辱,之後還得顧及羅叔,不得不走上我阿娘的老路,而我娘親不用活著目睹這一切,像是這可笑世道裡還殘存著一點點憐憫。」
喬倚嫣內心一糾,問道:「靈兒姑娘的心上人是誰?是蕭侯府裡的人嗎?」
蕭陌搖搖頭。「……是一名貨郎。靈兒很喜愛他,他們兩情相悅。靈兒被蕭侯爺收房後,一日哭著偷偷來求我,她想再見那貨郎一面,好好做個了斷……」
「侯爺幫了靈兒姑娘的忙,安排他們倆見面,結果此事最後演變成你被蕭氏逐出家門,是不?」她雙手徐徐收勢。
蕭陌沒有否認,輕道:「是我思慮不周,亦太過天真,未察嫡母何氏與蕭陽一直命人盯著……靈兒那日與貨郎在我所安排的馬車內話別後,貨郎下車離去,我親自駕馬車帶著哭得泣不成聲的靈兒回府,尚未進城就被蕭陽帶人團團圍住,連人帶馬車拖回蕭侯府。」
大功告成。
收手。
喬倚嫣摩挲一雙玉掌,輕輕吐出一口氣,宛若歎息——
「看來是這樣了,侯爺最後被誣陷與自己爹親的侍妾有染,兩人還駕馬車勞城郊外偷情,欸……莫怪會有『穢亂宗室』的罵名。那靈兒姑娘呢?你被趕出家門,老羅叔眼下也跟著你,那她……」不妙的感覺爬滿心頭。
背上的綿軟小手一撤,蕭陌既覺鬆了口氣又覺戀戀不捨,每回皆如此矛盾。
他翻身坐起,任由喬倚嫣攤開一件寬大中衣披在他肩上。
他低聲道:「靈兒與我被分開審問,後來她認了。」
「認了?」喬倚嫣柳眉飛挑,眸心陡湛,一下子明白過來。「打蛇打七寸,靈兒姑娘是被掐住要害了,這要害不是老羅叔的話便只能是那位貨郎哥哥,她被蕭家人拿來對付你,她不覺對不住你嗎?」
喬大當家聰敏過人,提及這些陳年往事竟令他省了不少口舌。
蕭陌淡淡牽唇。「即便覺得對不住,但事情已難挽回,當年我被家法鞭打的那一頓換到
羅叔的賣身契,是羅叔帶走傷重的我,靈兒許是覺得身邊已了無牽掛,最後投湖而亡。」
房中一靜。
好一會兒才聽喬倚嫣歎道:「欸,這景春蕭氏果然欺負人。」
背靠床柱,已脫鞋上榻的她乾脆抱膝而坐,注視著坐在榻內的蕭陌,問:「侯爺今夜肯對妾身嚴明當年的事發經過,是擔心妾身踏進帝京如羊羔入狼群,會被壞心眼的人給吞了去嗎?」
蕭陌古銅峻龐在一室燭光照明中紅了紅。
「醫治清怡長公主一事,我本不想你出頭,那樣太惹眼,但仔細再想,嫣兒到底不適合低調過活,先不說你自個兒,你既已嫁我為妻,與我這樣的人扯上干係,在這帝京城內便不可能低調度日,加上你跟皇上開出的那兩個條件,待明日聖旨發至,定遠侯府必受萬眾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