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三天都收到花,讓她為烏龍送花者感到焦急,他送錯人還不知道,等著收花的人心裡一定也不好受,眼巴巴癡望就是等不到的那種失落心情,她最懂了。
偏偏送花人送花的時間並不固定,就算她刻意想等,也無從等起。
第一天是一大早,第二天是她晚上從陪讀班回來,第三天也就是現在,她不過是去村裡的小商店買瓶醬油,離開不到二十分鐘,家門口就多了一束花。
二十分鐘……那他一定才離開不久,霍天香還來不及把醬油拿進屋內,就連忙把單車掉頭。
她火速騎向剛才騎回來的方向,連一輛機車都沒看到,更遑論是小金龜,於是她又快速往西邊的路騎去,放眼望去儘是綠油油的稻田,咦……兩點鐘方向似乎有個東西在動,是車,一輛車!
雖然距離有點遠,但這兒的路她很熟,抄小路騎快一點,說不定能追得上!
霍天香騎車快速往前衝,此時艷陽高照,激烈運動的她忍不住香汗淋漓,她邊猛踩踏板,邊喃喃抱怨,「……幹麼挑這個時間送花來,睡個午覺再送來不是很好嗎?」
專注看著前方的路,拚命往前騎,再抬頭,忽地見那輛車停了下來,就停在九歌買的那塊田地旁,霍天香放慢車速,遲疑了下,之前她在那塊田里遇見的耕種者是一位阿伯,阿伯沒事幹麼送花給她?
遠遠地,她看見一個理平頭的高大男子下了車,往田里走去,心頭一震,那背影看來就像阿輝伯所說的——像較瘦的嚴九歌。
不是他,他怎會理平頭,怎會瘦了一大圈……除非他想讓她心疼死——哼,她幹麼心疼他,他有一堆女友,要心疼也輪不到她!
突然想起自己追車的目的,霍天香又急忙加速,免得好不容易追到了,人又走了,她猜那個男的應該是阿伯的兒子,可能是想追求村裡的某個女生,結果不小心搞錯心儀女子住的地方……
若不跟他說清楚,她每天收花收得好心虛,還有,她家已經沒有大容器可以裝這麼多花了!
好不容易來到小金龜車旁,慶幸那個男人還沒離開,霍天香停好單車,只見理平頭的男子穿著短袖襯衫,把褲管卷高至膝蓋,背對著她站在田中央,彎腰正在拔草。
她猜的應該沒錯,他是阿伯的兒子,要不誰會吃飽沒事做,在太陽高掛的正中午到別人的田里幫忙拔草……不,有個人會這麼做——
仔細凝視他的背影,她想起之前阿輝伯父子懶得拔草時,嚴九歌就是親自下田拔草,當時他彎腰拔草的情景,和眼前這個畫面如出一轍……
她站在田邊看得出神,田里的人似乎感覺到身後有人,挺直腰,回頭一望。
「先生,你是不是送花……」見他回頭,她反射性地說出來意,但一對上對方的臉,她瞬間僵住。「九、九歌?!」
是他!真的是他!
見她站在田邊喊他,嚴九歌露出久違的溫和微笑,沾著爛泥的雙腿朝僵凝住的霍天香緩步走去。
一直到他走近,她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想逃——不,她不想見他,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
「天香。」他在她騎上單車前,成功攔住她。
「如果你找我是想要回你送我的項鏈,很抱歉,我已經把它們以三折的價錢賣掉了。」緊握著單車把手,她故作鎮定的迎視他的目光。
這一望,她的心揪疼了下,不是因兩個月前他對她造成的傷痛還在,而是……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整個人會瘦這麼多?這兩個月來,他難道都沒吃飯嗎?
可別說什麼因為太想她而吃不下飯,這種鬼話她才不會相信!
嚴九歌唇角掛上一抹苦笑,深情凝望著她,低啞道:「我很抱歉……」
他站在單車前,兩手輕覆在她緊握兩端把手的柔荑上,積壓在心頭兩個月來的思念,從眸底款款逸出,那股愁鬱刺疼她的心,原本想抽手的舉動,瞬間停頓。
「你、你幹麼道歉,你做了什麼虧心事?」霍天香故意別開臉不看他,看到他削瘦的雙頰,她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她不能這麼輕易就原諒他,這兩個月來,她的淚水足足有一大缸那麼多,用掉十包抽取式衛生紙,還少睡了將近兩百個鐘頭,哪能因為他瘦了幾公斤就原諒他,沒這麼簡單!
「我做了很多讓你受委屈的事,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我應該再多為你想想。」他的嗓音非常沉穩,聽來更添真誠。
心頭的怨念被震得搖搖欲墜,她努力將它扶穩。
先傷她,然後又口口聲聲說為她著想,以為這樣她就會乖乖的任他搓圓又捏扁嗎?哼,就算再怎麼溫馴的狗,也會對他齜牙咧嘴一番吧!
「那我真是感激不盡。」不過她可不是溫馴的狗,不是他摸一摸頭,就會乖順的窩進他懷中。
「感激得像水淹稻田那般充沛?」他突然脫口說出這麼一句話。
霍天香一聽,怔愣住了,這句話……好耳熟——
和稻禾村的農民簽定契約後,某天他站在她家門前,對著屋旁的田地,躊躇滿志的說:「我相信日後消費者會因為農民辛勤執行有機耕作,而心懷感激的。」
那時候她剛好看見阿輝伯的稻田正在抽水灌溉,隨口搭腔說了句:「感激得像水淹稻田那般充沛?」
他居然拿她的話來……等等,那句話她只說過一遍,而且她非常肯定他失憶後,她就再也沒說過,現在他會這麼說,那、那是不是代表他……「你,恢復記憶了?」她不可置信的瞠大雙眼。
他點頭,咧開大大的微笑。
瞬間,霍天香只覺得整個人茫茫然,像失了魂一般,照理說她應該感到高興的,他既然恢復記憶,就表示他已經知道她沒有說謊騙他,他們兩個是真的交往過,但,他同時應該也會想起當初和她交往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