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重要,所以不在意。而今天的他卻明顯地相當在意,這是否表示床上那位被他累壞的美人兒有點重要性?
「我的愛情生活不關你的事。」他披上外袍,冷冷表明拒絕討論的意思。「你三更半夜吵醒我,就為了和我談論傭人說閒話的內容?」
「當然不是。」佈雷德立刻以絲綢般的細音安撫他的起床氣。「聽說政府軍最近又蠢蠢欲動。色克加的酋長要我叮嚀你,如果他們部族的禁地再度被外人襲擾,他們會正式向入侵者宣戰,彼我兩造的交易則立刻取消。」
「他想威嚇我?」森涼的冷笑惡化了他的霸性。
「既然酋長掌控了西區沙漠大部分的石油開採權,咱們任他作威作福一陣子,又有何妨?」佈雷德深諳能屈能伸的技巧。
「知道了。」他下逐客令。「告訴那個老傢伙,我會制止政府軍的輕舉妄動。如果他喜歡宰割每一個闖入禁區的迷路客,我也不反對。」
「是。」佈雷德的眼芒閃耀著趣意。「有一個小問題令我很好奇。你打算睡回自己的床上嗎?畢竟這裡的枕頭底下是摸不到槍的。」
「滾!」床頭幾的拆信刀變成飛鏢,火速飄向探子的門面。
「不要催嘛!這就走了。」飛影迅捷地閃向出口,一縷輕揚的笑聲音杳蕩漾著餘波。
在萬籟俱寂的荒漠夜裡,即使一丁點的細微聲響也像鼓樂隊合鳴。
寧馨輕輕嗯了一聲,翻動酸疼的嬌軀。
「誰……」含糊的呢噥聲宛若入口即化的綿綿糖。
「沒事,繼續睡。」他的長指輕劃過她紅撲撲的臉蛋。
「呵……」菱唇輕輕一聲呼出呵欠,重新歸復到深沉的眠夢。
不知從何待開始,他發現自己養成了欣賞她睡態的習慣。
深眠中的歐陽寧馨嬌嬌憨憨的,渾然不像清醒時的精利。如果將她白日的模樣比擬成刺蝟,那麼,入夢的她就像溫馴的貓咪,只差沒細細地打著呼嚕。
她舒服地哼出一縷長氣,白胖鬆軟的枕頭抱擁在胸前,好像世界已經太平,天下沒什麼好煩心的。
瞧她這麼好睡,一絲甜甜笑意懸在唇角,莫非夢中見到的景物都是好山好水?
無論寧馨夢見了些什麼,肯定與他自己的夜魅截然相異。像他這樣徘徊在刀光劍影、爾虞我詐的男人,夜裹寧願無夢。
韓偉格放棄了回到自己房裡的念頭,褪下外袍,重新躺回床上。
懷裡擁著她的感覺,其實還算不錯。
或許,他會習慣的。
第五章
韓偉格替她買了一個中國小丫鬟。
當年輕羞澀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向她報到,寧馨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小姐,妳好,我叫青梅,今年十六歲,裡那先生分派我來伺候妳。」一口清脆的普通話帶著濃濃的寧波口音。
「裡那?」極度的驚愕讓她的口氣聽起來稍微尖銳了一些。
小青梅對她異常的反應有點不知所措。
「裡……裡那先生……就是外頭那位壯壯的男士,他剛才告訴我--」聲音細細怯怯的。
「我認識裡那。」她耐心地插斷話,盡量避免再嚇著這隻小文鳥。「我不明白的是裡那從何處找來妳的。妳是華裔的阿拉伯人嗎?妳的家長呢?」
要命!這小丫頭甚至還未成年!青澀的少女臉蛋就像初開的春花,雖然不是十分美麗,卻秀氣得惹人憐惜。像這樣荳蔻年華的小女生怎會到韓偉格的門下討生活?
「我打從中國的上海市過來的,幾個星期前有一位先生到我家鄉,和我爹爹談妥了僱用我幫傭一陣子,不過要離開中國,我和爹爹討論過後也就答應了。」青梅偷偷打量她逐漸變色的容顏。「小……小姐,妳……妳不喜歡……青梅嗎?」
寧馨簡直不敢相信。
「讓我弄清楚一件事。」她的玉容呈現鐵青。「妳是說,韓偉格派人到中國買了妳過來。」
小女生雖然不認識什麼韓偉格的,可是多少也摸清了女主人的問題重點。
「是呀!」青梅急切地邀功。「小姐,妳甭看我年紀輕,其實我什麼都會做。我能洗衣燒飯劈柴火,打掃的本事也很俐落,還有人派了一位先生教我說阿拉伯語和英語,我已經可以講得很流利了。真的!求求妳別生青梅的氣,別趕走青梅!」
原來裡那所說的語言培訓就是這麼回事!韓偉格找人替青梅惡補兩個月的阿拉伯語。如此一來,青梅既能以中文與她交談,又能以阿拉伯語與其它傭婦溝通,符合了她所要求的「能和我溝通的女侍」。
「他『買下』妳!」寧馨火大得幾乎暈眩。
這是第二次了。他第二次送個活生生的人到她面前。
那個自大狂妄、該砍一千次腦袋的傢伙!他憑什麼把人當成牲畜走獸來買賣?
旋風般的俏影刮向前廳,襲過韓大主子的書房、臥室,沿途還險險撞倒了正提著髒衣服迭洗的僕婦,最終目標瞄準正廳旁的會客室,頗有「擋我者、殺無赦」的氣魄。這回她尋定了韓偉格的晦氣。
鼓拳正待擂開會客室,雕花門率先一步打開,免於承受她怒拳的命運。
「喝!」迎面走出來的訪客陡然被一隻憤懣的粉拳嚇到。
寧馨硬生生收住玉手捶下去的速度,救回一位無辜的路人甲。
驚魂甫定的訪客是個壯實的白種男人,蓄留著服帖的西裝頭,銀白色的髮絲襯托得圓臉紅通通的,年紀豹莫五十歲。
「抱歉。」她僵硬地向無辜的戰火波及者頷首為禮,盡量避免開口打招呼,以免不小心讓滿腔的忽火失控地焚燒起來。
「沒關係。」白種男人身後跟隨一大串安全人員裝扮的大漢,離去之前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幾眼。
正好!閒雜人等迴避出戰區,省得干擾她的興師問罪。
砰!寧馨反手摔上門,極度憤怒的質問聲隨著竄上前的步伐開始出口。
「閣下為何惡劣得如此之徹底?天下第一大惡人也難以望及你的項背!」她駐足在大皮椅的正前方,居高臨下忿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