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冷靜,來者是客。」女兒這神情太嚇人了,他得提醒提醒她,在外人面前別露出本性。
「你那是什麼表情呀!我是這麼教你的嗎?明明是溫婉賢淑的性子,怎麼家中一來客就亂了套……」周氏訓女,雷聲大、雨點小,說來說去拐個彎,還是女兒好。
聽她不吝嗇的贊起女兒,忍俊不禁的謝漪竹悶聲一笑,這一家人太有趣了,護短護到沒邊。
一聽他笑,一旁的霍青梅就不樂意了,蹭飯的人沒臉沒皮就算了,還敢嘲笑她,實在是太可惡!
因此她抬起腳往桌子底下一踹……
「啊!誰踢我?」
大叫的是霍三老爺,他一臉痛色的揉腳。
踢錯人了?怎麼可能,她相準了才下腳……驀地,看見陰險小人嘴角的得意笑弧,她恍然大悟,他縮腿了。
「爹、娘,你們慢吃,我有事到酒樓一趟。」
霍青霜頓時急得抓耳撓腮,瞬間跳下桌,兩條小胳臂抱著她不放。
「大姊,我們去不去莊子玩?」她就怕沒得玩。
莊子?謝漪竹雙眼一亮。
「不想去……」
她才一出聲,三隻小的齊聲哀嚎,又多了兩隻樹懶抱住她的左臂右膀。
「大姊、大姊……」
「去嘛!去嘛!」
「我們要去莊子。」
三張小嘴異口同聲,然後旁邊多了道男子的低聲——
「你們的莊子在天鶴山的山腳下嗎?我是京城人,沒見過這麼遼闊的大山,不如我也一起去,咱們上山打些獵物,然後回莊子烤肉,這時節的兔子很肥,山雞也不少,再烤只獐子……」
第五章 老鄉的告白(1)
天鶴山上有座天鶴寺,天鶴寺裡有個天鶴老和尚,老和尚帶著十數個和尚在天鶴山養白鶴……
這是眾所皆知的順口溜,而天鶴山上真的有座廟宇,不過寺廟住持不叫天鶴,他叫了悟大師,裡頭也住著一群自給自足的和尚,他們在寺廟後面開闢出幾畝菜地,種蘿蔔也種蔥,
一畦畦的菜地種上十來種常吃的蔬菜,供給寺裡的膳食,若香客們想要吃就自個兒下地采,只要添點香油錢。
在寺裡左側有座池子,長年水位不降,沒有乾涸過,冬日下雪也不結凍,水質甘甜且清澈。
不知哪一年飛來一對白鶴夫妻,在池子邊上築巢下蛋,沒多久多了幾隻羽色雪白的小白鶴,愣頭愣腦的不怕人,拍拍小翅膀飛到香客身邊討要吃食。
因為有人餵食,白鶴的數量變多了,又有其他白鶴來築巢,因此天鶴寺寺如其名,白鶴滿天飛,蔚為奇景。
「娘呀!你別拉我,天鶴寺我又不是沒來過,我認得路,不會走丟。」這麼拉著走多難看,若加個枷鎖就成了犯人,讓人看了笑話。
「不拉著你,你肯來嗎?每次讓你來上個香都像要挖你一塊肉似的,拖著腳後跟不肯走。」
沒瞧過這麼拖拉的,走一步路怕踩死地上的螞蟻一樣,慢得讓急性子的周氏都快中風了。
周氏性子急,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不馬上讓她做就會急得冒汗,嘴角生燎泡,一整天都口焦慮上火,難以平復。
可是她嫁的丈夫卻是慢郎中,什麼事都慢慢來,連分家產都比人慢,還沒開口人家已經分好了,差點就讓他們淨身出戶了。
好在周氏會吵、會鬧、會撒潑,這才有了遮風蔽雨的屋子和四十兩分家銀子,以及最後討來的讓一家人徹底翻身的十畝沙地,光那一年賣的西瓜就讓他們擠身富戶行列,又買宅子又置地,鋪子也買了好幾間租人,收租金收到手軟。
不過也如霍青梅所言,因為見他們賣西瓜賺了大錢,十里八鄉的百姓卯起勁來種西瓜,只要有田有地,都會種上幾畝瓜苗,西瓜種子甚至賣到斷貨。
只是這些跟風種西瓜的人並不曉得如何培育出好西瓜,什麼授粉、壓蔓、摘除多餘的花朵、控制土壤濕度等技術全然不懂,只是盲目的栽種,以為花越開越多越好,長出的小西瓜一顆不摘留著長大賣錢。
可想而知,這些西瓜怎麼可能長得又大又甜,完全比不上霍青梅家賣的西瓜沙甜多汁,
讓人一口接一口吃得欲罷不能。
何況這些還是普通西瓜,雖然也有人學著弄些怪形狀的瓜,但賣相差了許多,更別說少了上頭的吉祥話,客人都不太想買。
物以稀為貴,如今家家戶戶都在賣西瓜,誰還花大錢買西瓜,別說一顆三兩銀子了,一斤五文錢也乏人問津。
這一年的西瓜慘賠,賠得大家叫苦連天,甚至有人因此錯過一季的農作,到了年底都苦哈哈,窮得沒米下鍋。
而霍家大房、二房也賠了不少,他們厚顏無恥地拔光原本種在沙地上的作物,改種上西瓜苗,自家的地也種了二十畝西瓜,他們想一次賺夠本,翻身做地主。
誰知最後血本無歸,倒賠了幾十兩銀子,好在還留了十二畝地種糧食,不然就得勒緊褲帶餓肚皮過年了。
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去找霍家三房打秋風,但霍家三房早就搬去縣城的縣衙旁住,每日衙役在旁邊進進出出,大房二房找不到機會,之後霍三老爺又當了官,和縣令稱兄道弟,周氏
又剽悍潑辣,他們只得熄了這心思。
而過上好日子後,周氏沒事就喜歡上山拜佛燒個香,加上自家莊子就在天鶴山,更是方便。
於是吃完飯後,霍家三房一行人就往天鶴山行去,也才有了周氏和霍青梅的對話。
「菩薩端坐在神壇上又不會長腳跑了,您早去晚去它都在那裡等著,慈眉善目笑看眾生。」神佛若有靈,便不會有那麼多做奸犯科的人得不到應有的制裁,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周氏往女兒額側一戳。「還敢頂撞我,也不瞧瞧自個兒都幾歲了,人家李典史的女兒和你同歲都當娘了,前兒個娘還去喝滿月酒,白白胖胖的小子多惹人愛。」
她是去送禮的,卻受了一肚子氣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