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疑,周正沇說不出幹了什麼事才會讓范逸記恨,所以要將他往死裡整。
可他到底幹了什麼事才會教總是笑臉迎人的風流美男子,一轉身成了森冷羅剎?有空他得問問周正沇才行。
范逸瞧也不瞧他,逕自往大牢深處走。
展清無聲哀嚎了聲,只能拖著腳步跟在他身後。
一到牢房前,范逸瞅著狼狽落魄不堪的周正沇,見他衣髒發亂,哪裡還有風流倜儻的模樣,儼然跟路邊的叫化子沒兩樣,唯有那雙眼恁地磊落清亮、俯仰無愧。
「周正沇,我再問你最後一次……」
「不管你問我多少次,我回答的都是一樣,賣字畫的人叫范姜,是個男人!」周正沇惱火地暴咆著,打斷他的話。
他是豁出去了,被關了這麼多天,思來想去,最終推敲出一個結論——也許范逸知道熙妍與他見過面,又見到那首詩,誤以為他和熙妍有染,所以醋意大發,企圖屈打成招,一旦他把熙妍招出來,那可就是他倆的死期了!
「本官問你,你可聽過毛知佳這個名字?」范逸沉聲問著。
「不曾聽過。」周正沇一頭霧水地道,不知道他這又是想做什麼。
范逸瞧他無一絲遮掩,目光清明,心不禁往下沉。
「那個叫范姜的男人是否已娶妻?」
「我不知道,大人,我只是個癡迷於字畫的商賈,他把畫賣給我,我就收了,如此而已。」周正沇一臉懊惱地道。橫豎不管他到底要做什麼,他否認到底就是。
范逸面無表情地垂下長睫。「周正沇,把名叫范姜的男人去向交代清楚,待找到他之後,本官就放你走。」
周正沇怔愣地看著他,喉頭滾動了一下。
他要上哪去找一個他虛設的人?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你這根本就是強人所難。」
「本官就是強人所難,你又能如何?想離開這裡,就得先找到人,否則你就繼續待著。」話落,他轉身就走。
這麼多年了,也許毛毛已經嫁作人婦,但不管怎樣,他都要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展清看著范逸離去的背影,萬分同情周正沇,便對他道:「你呢,趕緊想法子聯繫到人,否則你後半輩子恐怕要交代在這兒了。」
周正沇怒目以對,不懂自己怎會遭了這無妄之災。
一個不存在的人要怎麼找?如今,他只能期待熙妍知曉這事,能夠替他求情,把這事給圓了過去,否則……他想都不敢想了。
第六章 熟悉的字跡(2)
別說周正沇急,毛知佳比他更急。更氣人的是,她等不到范逸回府已經夠心煩了,偏偏府裡這當頭牡丹宴還繼續辦,她真不知道大嫂的腦袋在想什麼。
陸管事的事才過多久,她竟然毫無顧忌地辦宴,而且還邀她一同招待女眷,天曉得她有多不擅長應付陌生人,況且心裡還擔憂著表哥,搞得她這幾天沒一天睡得好的。
「夫人,二爺差人送了幾身新衣裳和頭面過來。」采薇從外頭走來時,努力地抿住嘴角的笑意,就怕夫人又誤解她想爬上二爺的床。
毛知佳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排解她的防備,也只能隨她了。「你可有問來的人,二爺今兒個可會回來?」
「問了,送來的人是紀護衛,他說二爺今日必會趕回來。」
「那就好。」得要先見上一面,她才能問清始末原由,釐清誤會是如何產生的。
采薇將銀紅色的寬領襦衫往桌上一擺,這才瞧見同色的八幅裙繡著流光繡,驚艷不已。「這衣料以往只聽人說過,沒想到有一日竟能親眼目睹。」
「很好嗎?」
「真正的上品,這可得要從三品以上的官員家眷才能穿的,一般手無實權的勳貴家眷是沒法子穿的。」
「……這樣不會太顯眼嗎?」
他到底是要幫她還是害她?這不就是意味著她能穿,大嫂卻不能穿?一會她可是要陪大嫂一起招待女眷,那些京裡的貴女貴婦一個個練就火眼金睛,如果連采薇都看得出來的衣料,那些人會看不出來嗎?到時候就不知道又要在後頭編排什麼無聊的八卦了。
「可這是二爺替夫人準備的,搭這套頭面真是精緻極了。」
采薇打開一隻木匣,裡頭果真是整套的頭面,挑心、掩鬢、小插、分心,上頭鑲嵌的紅寶石反射出艷麗的流光,教她暗暗驚呼。
毛知佳看了眼,雖說對首飾沒太大興趣,可也被這鬼斧神工的工藝製品給嚇住了。這一套頭面竟是用金子打造成薄如蟬翼的牡丹花,中間再綴以紅寶石……哇,這根本是藝術品等級了。
「夫人趕緊坐下,奴婢替夫人好好簪上。」
「你可千萬別給我全都簪上。」以防采薇自作主張,她趕忙挑了一支挑心和兩支掩鬢。「這樣就夠了。」她今年才十五歲,不需要把自己搞得那般珠光寶氣,挑個一兩樣簪上才不會顯得俗氣。
采薇有些失望,畢竟她從沒機會可以用上整套頭面,偏夫人不讓她試手。
她邊整理掩鬢邊說著第一手消息。「奴婢聽府裡的嬤嬤說了,每年府裡四月都會辦牡丹宴,雖名為賞花,但男賓女眷都會到,說白一點就等同是替尚未婚嫁的男女湊對,有意思的人就會上門。」
「原來如此。」難怪就算府裡鬧出人命還是照樣舉行。
待采薇將她打理好,她才從鏡子裡看了自己一眼,有點被嚇到,忍不住想果真是人要衣裝,作了打扮再上了點妝,這張本就出色的臉蛋就更顯丰采了。
「二夫人,海棠姊姊來了。」外頭灑掃的小丫鬟喊著。
「知道了。」她緩緩起身,和采薇走到外頭。
海棠一見到她,不禁雙眼發直,原以為二夫人年紀還輕,顯得天真爛漫了些,可稍作打扮,通身氣質倒有了幾分當家主母的味道。
「勞煩你走這一趟。」毛知佳由衷道,實在是這府邸很大,她每次從擎天院走到主屋,就覺得自己逛了一座大公園,走得她腿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