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大師並未多說,他臨行前給我幾幅字畫,就離開了。」周正沇撒起謊來,流利得看不出破綻。
「你撒謊。」范逸冷道,笑意斂去,本是光風霽月的氣質瞬間狠厲駭人。
「我不懂這位爺的意思。」
「寫這幅字畫的人是個姑娘家,一個姑娘家要如何遠行?」
周正沇暗抽□氣。「這位爺,你這是含血噴人,我親眼見過這位大師提筆,是男是女,我會不知道?」糟糕,他怎會知道是姑娘家,難道他識得熙妍?
「你撒謊。」他聲冷如刃,一字一字像是刻在周正沇的心裡,劃得血肉模糊。
周正沇微瞇起,直覺這人來頭不小,通身久居高位者的威壓顯露無遺,可是不管怎樣,他還是不能認。
「如果這位爺是上門鬧事的,可以走了,不送。」周正沇話落,轉身就走。
「重恩,拿下他。」
紀重恩一個箭步向前,動作俐落地將周正沇給擒住,一旁的牙郎見狀要救人,被紀重恩一腳踹開。
「你們……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周正沇怒斥著。
「王法?」范逸笑意森冷,徐步走近他。「我就是來主持王法的。」
「你……」
范逸拿出腰牌,上頭刻著錦衣衛指揮同知范逸,就在周正沇錯愕的當頭,他道:「周正洸與武定侯私調船隻,涉嫌私販人口,立即押回北鎮撫司。」
一聽到北鎮撫司,周正沇心都涼了。「你胡說什麼……我沒有,昨兒個武定侯前來跟我調船,他說是要載糧的!」
這人……竟連自己的嫡兄都不放過,而熙妍還說那幅字畫上的詩是他做的,難道是因此犯了他的大忌?莫非是惱他的詩外流?他要是把熙妍供出來,她往後還有好日子過嗎?
「帶回北鎮撫司我再聽你好好地解釋,先釐清船隻一事,再釐清那幅字畫到底是誰寫的,你最好無一遺漏地告知,否則你恐怕踏不出北鎮撫司。」范逸噙著笑,眸底卻是懾人的冰冷。
周正沇覺得眼前都黑了,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待范逸出門沒多久,毛知佳進小書房裡把昨天寫好的幾幅字畫收拾好,就帶著采薇直接從後門出去。
然而走到牙行附近就瞧見不少人在指指點點,她不以為意地走過,來到牙行門前卻見牙行的大門緊閉。
她疑惑地微偏螓首,問著采薇。「今兒個是什麼日子,牙行怎麼休息了?」她知道商家會有休息日,但才三月,沒什麼節日吧?
「沒什麼特別日子啊。」采薇也不解。
有路過的人瞧她倆站在牙行門口發呆就好心地替她解惑。「別等了,牙行暫時歇業了。」
「這位大哥,牙行怎會暫時歇業了?」毛知佳忙問著。
「牙行老闆剛剛被錦衣衛帶走了。」
「……咦?為什麼?」
「聽說牙行老闆好像調了私船私販人口,好像還買賣了違禁品,所以就被帶回審訊了。」
「聽說是要進北鎮撫司。」另一個人補充著。
「這還能活著回來嗎?」
不禁傻了眼,周正沇不是這樣的人啊,到底是哪裡搞錯了?
「采薇,咱們回去。」她拉著采薇就往回走。
回到擎天院,她抓了個小廝就問:「二爺上哪了?」
「夫人,二爺去衙門了。」
「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知道,很難說。」小廝努力地據實以報。
毛知佳知道問不出結果,便道:「二爺要是回來了,就通知我一聲。」交代完,她回後院把字畫交給采薇收好,自己在屋裡來回走著。
到底是鬧出什麼事?周正沇要是出事,她和離後就沒收入了,可她最擔心的不是沒收入,她是真怕周正沇進了北鎮撫司會沒命。
他是她臨時捏造的人物,要是因為這樣莫名其妙就被弄死,她怎麼對得起良心?
最氣的是,她找不到范逸,要不先找范逸疏通一下也好,偏偏他近來手上有幾個案子在查,說不準一兩天都不回來。
「夫人,侯爺夫人身邊的海棠姊姊來了。」采薇進屋裡稟報著。
毛知佳應了聲,收斂著情緒在榻上坐下。
海棠進屋裡朝她福了福身,便道:「二夫人,咱們夫人說七日後要辦牡丹宴,問您要不要寫張帖子,邀姊妹淘還是家中姊妹過來。」
「我知道了,如果要寫帖子,我會先知會大嫂一聲。」說是這麼說,可她哪有心情寫什麼帖子,她只想知道怎麼救周正沇。
可偏偏毛知佳的預感奇準無比,范逸確實沒回來,差人告知他宿在衙門裡,這一宿就宿了七天,急得毛知佳都快發火了。
她特地差人告知大嫂要辦牡丹宴的事,要他定要回家一趟。
他再不回來,她怎麼救人?再耗下去,她真的只能收屍了!
北鎮撫司大牢裡。
展清正打算離開大牢,卻見范逸迎面走來,清俊的面容瞬間皺成醃菜,好恨自己為什麼遲了一步離開。
「同知大人。」心裡怨著,展清還是盡力地揚開大大的笑容迎向前去。
「周正沇交代了嗎?」
「……沒。」
「這點事都辦不好,你怎麼有臉坐在這位置上?」范逸皮笑肉不笑地請教著。
展清內心悲痛,很想反駁卻很難反駁。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范逸到底在發什麼瘋!說好了讓人盯著周正沇,最好就是守株待免,一網打靈,結果呢,這傢伙七天前把周正沇押回來了,押回來也就算了,他還要他審問和私調船隻無關的事!
就一幅字畫……人家就說了寫那幅字畫的人叫范姜,是個男人,可偏偏范逸不信就是不信,非要他審到底不可,甚至還要他用刑。
有沒有搞錯?真以為他北鎮撫司一個個都是瘋子,無緣無故地就把人給屈打成招?而且還是跟正經事一點關係都沒有的雜事,問的那幅字畫也跟案子毫無關聯,卻死咬著這樁事不放,天天逼著他刑求人,這不是逼良為娼嗎?再逼他,他就不幹了!
「同知大人,周正沇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你還要我怎樣呢?要審訊也要有個正經名目,好比問他如何與武定侯私議,可有任何文件證明,讓他一口咬死武定侯,要是沒有,咱們也無法將他定罪,都七天了,也該放人家走了。」他這鐵打的心都有幾分惻隱之心,難不成范逸連心都沒了,非要栽贓個莫名其妙的名目折磨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