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隻喝謝家奶長大的狗,根本不會用心教嫡女以外的陸家女兒,她非常聽話,只聽謝皎月的,因此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捧嫡貶庶,因「人」施教,庶女才學再好也會被一腳踩下去,只讓陸大小姐一枝獨秀、博取美名。
重生回來的陸青瑄以身子虛為由退出鍾夫人的課,一個看人下菜碟的夫子不配為人師,她自請退學。
忍著氣,陸青黛細語綿柔地重述一遍。「朽木不可雕也、爛泥扶不上牆,今生要想得才學只能多拜佛,但求來世。」
今生無才、腦袋空空,求佛祖賜甘露啟靈竅。
天生草包、無藥可救。
「嗯!夫子說的有理,我就是一根爛木頭,大姊、三妹快出去,別沾上我的傻氣,不然你們也跟我一樣是塗不上牆的泥巴。」菩薩待她多好呀!不僅送她還陽,回到一切都來得及挽回的時候,還給了金大腿,她左右都爆喜花,樂不可支。
「別推,小心傷了手……」這臭丫頭抽風了不成,竟然敢把她們往外推,借了熊心豹子膽。
「推什麼推,你再推我把你的手剁了!金鱗墨、青竹紙、紫犀毫、潮州硯我都要了,一會兒叫人送到我屋子,敢不送你給我試試。」好東西不給她,看她會不會大發雌威。
相較於陸青黛的含蓄和故作姿態,三小姐陸青瑾就顯得粗暴,直截了當,開口就索要,不給人拒絕餘地。
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一向是左手拿,右手就掉了,根本到不了她手裡,刺史府大半的丫頭、婆子都是謝皎月的人,她從陸青瑄屋裡取走什麼,走到半路便會被陸青黛的丫頭攔下,爭都不爭,兩手一送就交出去。
所以她爭也是白爭,替人轉手。
只是她脾氣也是怪,只在意那個「爭」字,只要能從陸青瑄手中搶走東西她便高興,不在乎此物是否貴重和罕見,舉凡陸青瑄有的她都要搶過來,替失去寵愛的生母秦姨娘出口氣。
因此得利的往往是陸大小姐,大出血的是陸二小姐,陸三小姐是打醬油的,沾沾味兒就走。
「大姊姊,我沒推你,是丁香推的,還有三妹妹,你說的硯呀墨的,那是人家送的,我不好給你,要不你給銀子我幫你買一套……」想要我的金鱗墨、青竹紙、紫犀毫、潮州現,你在作夢。
她要硬起來,絕不再任人予取予求,以前軟弱無能的陸青瑄已經死了,取而代之的是銅皮鐵骨的女漢子,想要再從她這兒拿走一針一線,比登天還難。
陸青瑄此時情緒激昂,想好好給大姊、三妹一個下馬威,震懾她們,別想再往她頭上踩。
可是她還有一點點心慌、一絲絲的膽怯,以及一些些怒意,重生前的最後幾年過的日子是她始終無法忘懷的,她恨大姊在她求助時落井下石,不僅不拉她一把還偷走她匣子內的銀票、地契、田契、房契,也怨三妹的袖手旁觀,「借用」她的金銀首飾一去不還。
曾經,她以身為慶國公府的媳婦為榮,公公和氣、婆婆心善,把媳婦當女兒疼,丈夫也是好的,除了無法圓房外,對她寵愛有加,添金添銀讓她在人前受羨慕。
只是風雲起、天地變,在她親眼目睹丈夫和男人疊在一塊後,她的天就塌了,心碎成一片一片。
這時候公婆又以三年無所出給丈夫塞妾,一個又一個水做的妖精進了他們院子,行事張狂地要將正室擠走。
當時她只覺好笑,計較什麼,進來再多人有何用,一個屈身男人底下的丈夫還是個男人嗎?想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偷漢子還比較快。
也不知是誰把「偷漢子」這句話傳出去,公婆氣得讓她跪在宗祠三天三夜,而後又讓她安排小妾行房的日子,務必要生出一男半女,否則唯她是問。
一年、兩年、三年過去了,公公婆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們由原本的疼愛變成謾罵,指責她是不下蛋的母雞,禍延二房子嗣,甚至開始剋扣月銀,刪減二房花銷,逼她給丈夫納更多的女人,一時可謂是滿園百花開。
可女人一多,只喜歡男人的丈夫也不滿了,說她是敗家婆娘,弄了一堆賠錢貨挖空二房的銀錢。
夾在公婆與丈夫之間的她心力交瘁,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下去了,在老太君的壽宴上疾一言厲色,指出國公府二爺根本是兔兒爺,他自始至終沒碰過她,她還是完璧之身。
眾人震驚,指指點點的賓客也發出奚落笑聲,紛紛朝面紅耳赤的二爺看去,問他到底是男人還是姑娘。
從那日起,她也從穿金戴銀的二夫人淪為人人視而不見的棄婦,由二房院子移到荒涼的院子,一天只給兩頓飯,全是不見肉渣的素菜,有時還忘了送,讓她餓昏。
渴了不給水喝,自己挑水,病了不請大夫,任由她一日日的被病魔纏身。還好她有個忠心的丫頭叫小丫,給她送水送藥,將她屋裡藏的私房偷來給她,她才多活了幾年。
後來小丫不見了,聽說被老太君發賣了,陸青瑄也知道她的時候差不多了,卒年二十五。「三妹妹,丁香是我的丫頭,她怎麼會推我。」陸青黛意有所指,軟刀子往肉多的地方插。
「哼!誰送的,別自說自話,這麼名貴的文房四寶只有爹才給得起,爹偏心,你有的我也要有,憑什麼要我拿銀子,你給也得給,不給我就搶,反正是自家的,大不了再買一套。」一樣是庶女,爹偏心偏到胳肢窩了。
遇到白蓮花似的大姊和蠻橫不講理的三妹,應付得很累的陸青瑄這才覺得能用的人真少,錦兒明顯是偏向大姊,還幫著從若兒手中搶東西,青花小院裡的婆子、灑掃丫頭全都站著不動,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己。
果然還是要有銀子收買,偏偏她太窮了。
想到自己的兩袖清風,陸青瑄是無比悲傷,從小到大她的好東西向來留不住,這邊討、那邊要,手頭拮据,肥了別人的庫房,瘦了自己的荷包,叫人好不唏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