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位明君,雖然震怒,失了顏面,但也基於愛才之心,收回旨意改為兩人賜婚。不過皇上也是一個父親,為了替愛女出氣便將蔣鎮安外放偏遠小縣,任一縣縣令,十餘年未曾移位。
一開始皇上只想給個教訓,過個三、五年便將人調回,給予高位,誰知有心人的從中挑撥,兩任、三任後,皇上也漸漸忘了有此人,福安公主下嫁皇甫世清,即為左相之妻。
但是沒人想過,謝離月之前是有婚約在身,恰巧是一心戀慕她多年的皇甫世清,守候已久的未婚妻被奪,背信負心,他又被迫迎刁蠻任性的公主入門,心中的苦悶和恨意可想知。
蔣三閒剛出生那一年,蔣鎮安在任上便遭到刺殺,而後的十年幾乎年年都有刺客上門,但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見血,或輕或重的傷口遍佈全身,像貓戲老鼠般的戲弄。
而在第十年,刺客又來了,偏巧洪水來襲,蔣鎮安和刺客以及數名衙役被山上沖刷而下的土石掩埋了,等再將人挖出時已無氣息,無人生還。
父親一過世,蔣三閒母子便搬出縣衙,另外置屋在縣內居住,同時托人前往京城報喪,讓蔣家派人將棺木移回家族墓園安葬,蔣鎮安是長房長子,理應魂歸故土。
可是他們卻接到一封信,信中言明蔣鎮安的拒婚累及家族,因此已被除籍,不再是蔣家嫡系子孫。
看了此信的謝離月恍若晴天霹靂,她認為是自己的緣故才害得丈夫落得此等地步,為此自責不已。
謝離月是平遠侯府二房所出,母親雖身份尊貴,可娘家父母皆已亡故,無人能依靠,但是為了尚未成年的兒子,她牙關咬緊獨自培育兒子成器,盼著他有一天能出人頭地,為他死去的父親爭一口氣。
只是謝離月出身嬌貴,出京之後又有丈夫一心護著,因而在獨力養兒中偶染風寒,她不在意地忽略,導致寒氣入身,傷及心肺,拖了幾年也去了,與丈夫黃泉相聚。
臨終前她擔心兒子無人照顧,便寫了一封信給堂姊謝皎月,托她代為照看,此恩來世再報。
蔣三閒原本不願隨姨母入住刺史府,但他家的屋子莫名起火燒成灰燼,無處可棲身的他,只好離開。這一住便是三年,已考取秀才功名的蔣三閒便利用這段時日用功讀書,守完三年母孝正好入考場應試。
這是眾人所熟知的蔣三閒身世,但是其中仍有不為人知的隱情,譬如是誰派人刺殺蔣鎮安,屋子為何失火,蔣三閒在去刺史府的途中發現有人跟蹤,甚至在茶水中下藥。
這些他都不說,牢牢記在心中,有一天待他位高權重了,他會一一討回,誰對不起他他就要誰償還。
「我壞就不把你從湖裡救起來了,你這丫頭知恩不回報,太叫人心寒了。」他嘖嘖兩聲,彷彿有多失望。
「是你救了我?」她訝然。
蔣三閒目光一閃。「沒人告訴你?」
螓首一搖。「我問了,他們說是一位路過的婆子。」
她根本不信,明明昏迷前看到的是男子身影,她感覺到托著自己的力道很果決,絕非婦人的力氣。
可是別人不說她也無從查起,好像所有人就瞞她一人,似乎她的落水是一件不可告人之事,得守口如瓶,不得聲張,否則會出大事。
「呵!路過的婆子……我這長相像老婆子嗎?眼瞎的人還真不少。」他自我嘲諷。
見過世間冷暖的蔣三閒還看不出裡面的門道嗎?還不是看他父喪母亡,身後無顯族,落難於此尚且靠人庇護才有立足之地,世族之家的兒女大多用來聯姻,誰會輕易送人。
「咯咯……你把頭髮染白,臉上畫幾條皺紋,再把背往下壓就像了。」陸青瑄咯咯發笑。
「敢取笑我,膽子長肥了。」他作勢要掐她腮幫子,把面頰拉成丑娃兒,看她的膽敢往哪邊長橫了。
「不要,不許掐我,男女授受不親。」她嚇得連忙捂臉,尖叫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蔣三閒眉頭一挑。「不親也親了,我是一手攬著你的腰抱在懷裡,你說我還能離你多遠。」
乍地,她粉頰微紅。「多謝表哥搭救之恩,若無你的及時伸出援手,恐怕青瑄早已命喪湖底。」
「所以今生無以回報,只得以身相許。」他說得戲_,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閃著些許笑意。
面上一羞的陸青這嬌嗔。「戲文看多了都生了癔症,那是戲台上才有的,誰會當真。」
「我會當真。」他似真似假的說著。
「表哥別逗我開心了,你是注定要飛到雲霄上的人,我一個庶女可不敢心生妄念。」偶爾抱抱金大腿有益無害,讓她和姨娘多座靠山,可是誰敢癡心妄想把金大腿變成自家人,那簡直是異想天開。
「小庶女又何妨,我可是一無所有的窮書生,搭上我說不定是你吃虧,賠上你一生。」
看她的表情似乎不像作假,難道她能看出他有朝一日會飛黃騰達,成為人上人?
蔣三閒在心裡苦笑,前路未定的他又怎好臆測她的想法,也許誤打誤撞猜中了,魚躍龍門只差奮力一搏,她大概是指他只能靠著科舉給自己一個好出路吧。
「一時窮不是窮,等你考上了舉人再發憤圖強,春闈再蟾宮折桂。」權勢滔天的他怎麼會窮,抄幾個貪官污吏,他地窖裡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可不比皇宮少,富可敵國。
陸青瑄腦海裡轉的是重生前看到的金山銀山,當鬼的她垂涎不已,可惜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連摸都摸不著,整個鬼身從金子、銀子中間穿過去,只能望著黃白之物歎息。
一年對他而言都太長了,他等不及了……「丫頭,我已向姨母求娶你,你可願允諾?」「嗄?」她怔忡。
看她傻乎乎的嬌憨樣,為之失笑的蔣三閒再次把手往她頭頂一放。「傻樣。」
「啊!不許再把我的頭髮弄亂。」她緊張地盯著他,唯恐再一次被撥亂頭髮。「不亂,瞧你那小眼神都快把我看成仇人了,我這人戲弄人也是有原則的。」他一臉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