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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第七章 都是受害者(1)

  雙手合十,對佛祖深深一揖,匍伏趴地,久久不起。

  小廟佔地頗大,卻只有十幾間屋舍,除一間屋子供奉佛祖,再扣掉四空大師和幾個小沙彌的住處外,其他屋子全是藏書閣。

  是藏書閣不是藏經閣,小廟的藏書多到令人驚訝,只是沒人知道,這裡的書有一大半是晴蘭搜集來的。

  小沙彌等過一會兒才見晴蘭起身,他連忙上前,道:「夏姑娘,要不要去房裡歇歇,師父馬上回來。」

  「嗯,我讓白芯帶了好些吃的,小春過去瞧瞧吧。」

  聽見好吃的,小沙彌眼睛亮起來。

  正是長個子嘴饞的年紀,天天青菜豆腐的,孩子們多悶啊,因此就算不過來,晴蘭也三不五時讓白芯給他們送好吃的過來,因此沙彌們都愛死了夏姑娘,天天盼著她呢。

  離開佛殿,她緩步在梅林裡散步,這裡處處種滿梅樹。

  聽說,姑姑生前最喜歡梅花。

  她的姑姑是祖父唯一的女兒,夏家兒子多,女兒少,夏家兒郎各個爭氣,夏家女兒天生幸運、備受寵愛。

  所有人都這樣認定,包括她自己,直到死去,直到聽見父母兄長對話,她才明白當夏家女兒有多可憐。

  她的魂魄曾經飄到姑姑屋裡,看見牆上姑姑的親筆畫作。

  梅花樹下,風流俊朗的好兒郎,搖著扇子作詩賦……

  她認得他,那是禮部侍郎家的兒子鄭煒,鄭氏一族是清貴名流,不但有許多子孫在朝為官,還開設全國最大書院,每年為朝廷作育英才。

  鄭煒是鼎鼎有名的才子,十七歲便考上探花郎,京城多少名媛想與他為親。

  若不是皇帝微服出巡,偶遇小姑姑,若不是皇帝有心、祖父有意,姑姑不會斬斷情根進入後宮,更不會在雙十芳齡香消玉殯。

  姑姑入宮、鄭偉辭官,一代風流名仕從此消失人前。

  沒人知道鄭煒為什麼自斷前程,直到她重生後偶然來到小廟,遇見化名四空大師的鄭煒,看到滿園梅花以及滿滿的一屋子畫稿……全出自姑姑之手。

  她終於明白,愛情不是姑姑一個人的事。

  晴蘭與鄭煒成為忘年之交,他愛書、愛酒,她到處搜羅奇珍異本送到小廟,她為他釀造狀元紅。

  鄭煒說:「你有一雙漂亮的眼睛。」

  她其實明白他想說的是:你有一雙夏雨茹的眼睛。

  她因為這雙眼睛,方入他的眼。

  相識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曉得晴蘭與承恩侯府的關係,他的表情很怪,像是……

  她不確定,但他對她更好、更有求必應了。

  「為什麼反悔?」

  四空大師聲音傳來,她轉頭,笑眉對上他的眼。

  她很愛笑,而他很喜歡她的笑,曾經有個愛笑的女人常這樣看他,她一笑他便心情飛揚。

  他說:你的笑牽絆我的心。

  她說:那我要天天笑,牽得你的心沒有我不行。

  她成功了,他沒有她不行了,可是她卻不負責任地離開他、離開有他的世間。

  「情況有變。」

  這些年,她將前世為周勤尋來的人才一一找回,透過四空大師送到賀巽手上,因為再兇猛的龍若沒有一雙堅強羽翼,無法一飛沖天。

  她給賀巽送人,必要的時候還送錢、送糧、送消息,今生他雖尚未表明態度要支持哪個皇子,但她堅定地站在他這邊,她再不要當他的對手。

  知道自己即將成為賀巽的妻子時,晴蘭神采飛揚、快樂無比,她寫給四空大師的信裡說道:我打算讓他知道,是誰助他一帆風順。

  落筆時,她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她盼著自己的婚姻有個好的開始,她想讓賀巽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更想告訴他,夫妻齊心、其利斷金,她會是他最好的助力。

  情況有變?四空大師覷她一眼。

  果然,在萬客樓那天他就感覺情況不對,怎麼將要成親的兩個人,面對面會對出滿腔怒濤?

  成親隔天,晴蘭讓白芯送信,取消與賀巽見面。

  「我和賀巽都被騙了。」她緩緩說著偷龍轉鳳的故事,「他得不到想要的,只能接手侯府塞的次貨,正滿腹怨慰呢。我花大把力氣才勉強讓他相信,自己沒有參與謀劃,倘若這時候讓他知道我做過那麼多事……他必會認定,我是覬覦大肥雞的黃鼠狼,一步一步把他誘進圈套。」到時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晴蘭的顧慮沒錯,賀巽本就多疑多思,一層事都能教他想出三層底,假使知道她背後做過這麼多,說不準他還要認定,婚事是她一手籌謀而來。

  「偷龍轉鳳確實是承恩侯府會做的事。」四空大師冷笑道。

  那年他們把雨茹送進宮中,卻從旁支接來一個姑娘,企圖與鄭府議親。

  聯姻本是結兩姓之好,在長輩眼裡媳婦只要乖順聽話就行,更重要的是背後娘家能使什麼力。

  因此父親同意了,但他打死不肯,祖父想壓著他點頭,於是他逃走了,任何人都無法取代他的雨茹。

  他能夠理解賀巽。

  「別妄自菲薄,你半點不輸夏媛希。」

  雨茹疼愛夏媛希,可他不懂,小時候伶俐可愛的姑娘,怎會長歪了模樣,變得驕縱任性、天怨人憎?

  「男人想要的,是心儀的、歡喜的,不是能幹賢慧的。」

  她接手府裡掌中饋,順理成章當上賀府少奶奶,秦管事將產業全數交到她手上,但鋪子掌櫃看不起一個未及笄的姑娘,總給她使絆子穿小鞋,逼得她手段用罄、時刻周旋,累得一日睡不足一個時辰。

  賀巽為官後,心思全放在朝堂上,沒時間管理各項營生,鋪子缺了主心骨,沒人時刻盯住,賀家鋪子收益不到過去的三成,雖然鋪子多、利潤加一加也是筆漂亮數字,但光靠這些數字想扶持某人上位,遠遠不足。

  前生,這種事她做多了,心底自有一本明白帳。

  「你打算知難而退?」四空大師問。

  「我是這種人?」她笑眉相對。

  「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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