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對璧人。」福婆大聲道。「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眾人又是一陣歡欣鼓舞,輪流取笑新郎新娘,福婆見時候差不多了,讓擠在新房的親友陸續走出去,只留了幾個相熟的親戚。
曹平羨低聲說道:「不需拘著禮,讓自己舒服點。」
她驚訝地望著他,沒想他是如此體貼的人,她輕輕應了一聲。「我知道了。」旋即又加上一句:「酒別喝多了,傷身。」
她果真是務實的人,曹平羨微微一笑,起身到前廳應付賓客,他一走,立刻有個姑娘問道:
「你們剛剛說什麼悄悄話?」
齊書容望向發問的姑娘,卻是黃裕春。
自從先前在寶雲寺見過後,她們便不曾再見,當時她還伴在邢氏身邊說笑,為她放生,對照此番情景,真有物是人非之感。
那時的黃裕春臉蛋圓潤,如今已成了鵝蛋臉,身子也抽高了一些,更顯得亭亭玉立,明艷照人。
想到自己取代黃裕春,頂上她最想坐的位置,齊書容還真不知該怎麼反應,黃裕春卻是落落大方,好奇地盯著她。
一個穿著鵝黃衣裳的婦人上前介紹道:「這是七姑娘……」
「哪要嫂子介紹,我們在山東見過。」黃裕春脆聲說道。
「都忘了新娘子也在山東待過。」另一人說道。
「先別扯閒話,還是給弟妹先介紹介紹,免得人家一頭霧水。」一個四十歲上下,全身閃著富貴之氣的婦人說道。
「我是你大嫂。」
接著便是一連串的認親活動,自稱大嫂的婦人叫黃絡媛,嚴格說來應當是堂嫂,雖然同樣住在京城,兩家卻不住同一市坊,而她亦是黃裕春的姑姑。
跟著黃絡媛來的還有她的三女曹雯熙,今年十六,也是個相貌俊秀的姑娘,只是有些心高氣傲,從頭到尾斜眼看人,也沒聽她叫自己嬸嬸,齊書容維持一貫淡淡的笑容,並不與她計較。
又介紹了十幾位親戚後,齊書容頭都要昏了,福婆看出她的疲倦,再次請出了眾人,讓她得以歇息。
齊書容立時讓青桂給她遞上一個大紅包。
「辛苦你了。」
「哪兒的話。」福婆笑瞇瞇地收下了,出發前李氏已經給過了,但照禮數新娘子還會意思意思給點兒。
「我瞧著大官人面貌端正,氣質非凡,姑娘好福氣,日後定是幸福美滿……」
「承你吉言,只是我有些累了。」再聽一句好話,她可能會嘔出胃裡的酸水。
福婆立時明白她的意思。「折騰了一天了,定是累的,那我讓你好好歇息,我到前頭去吃酒。」
難得來一趟京城,她得好好逛逛,還得吃吃看京城的宴席與他們那兒有何不同。
「明天你回去,就說我一切都好。」想起家人,齊書容頓時有些傷感。
「我知道,你別多想,想了可會哭的,大喜的日子,不能落淚。」福婆叮囑,臨行前就哭了一場,如今到了夫家可不能掉淚。
齊書容深吸口氣,點了點頭。
福婆又交代幾句在婆家要注意的事項後,便到前廳去了。
齊書容讓屋裡的丫頭去打水,讓青桂把頭上的婚飾鳳簪給拆下,順便洗去臉上的濃妝。
自婚事定下來後,李氏又給她買了三個婢女一個嬤嬤,她們與自己相處了大半年,已有默契,所以她一吩咐下去,大夥兒各司其職,賴嬤嬤主要幫她折騰一張臉,將胭脂全洗掉。
四個丫鑒裡最幹練的青柚則吩咐曹家的丫頭把床帳內的乾果全拾掇乾淨,最小又機靈的青棗則端了糯米糕給小姐填肚子。
青桂負責將她身上的各種頭飾、髮釵、黃金墜子、玉鐲卸了大半,全分類裝好,最壯實的青楓則打開箱籠收拾、歸位。
賴嬤嬤一雙巧手,在她身上東揉西捏,一番折騰後,齊書容才終於感到舒服。
為免自己思家憂傷,她即使已餓到沒什麼胃口,還是逼自己吃了點東西,喝下青棗倒來的熱茶。
「結婚可真累。」青桂在一旁打了呵欠。
賴嬤嬤笑道:「正主兒都還沒喊累,你倒來勁。」
大夥兒全笑了,連齊書容都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青柚賞了青桂一個大白眼。「比小姐還嬌貴。」
青桂也不惱,笑嘻嘻的,雖然她跟著小姐最久,可她貴在自知,曉得自己不比青柚幹練,就把大丫頭的位置讓出來,青柚雖然嘴上不饒人,可心眼兒卻不壞,反正她皮厚,被念也不會掉肉。
齊書容聽著幾人插科打諢,時間過得也快,就在齊書容坐著快睡著時,曹平羨在幾位好友的簇擁下回到新房,一身的酒氣,走路顛顛倒倒的。
因京城地區不盛行鬧洞房,他們把人送到,打聲招呼就走了。
齊書容甚感慶幸,她已經累了,要再有鬧洞房,她可能會裝昏了事。
「拿些醒酒湯過來。」齊書容說道,醒酒湯是早備下的,她一吩咐就有奴婢端了上來。
曹平羨也不多言,喝了幾口後,才轉頭看他的娘子,房裡的婆子丫叢早已識相地退了出去。
她低著頭,不知是害羞還是想睡了。
「累了?」
她頷首,但又很快搖頭。「還好。」
「你打算一整晚看著膝蓋?」他問。
她抬起臉,燭火在瞳中閃爍,沒有他想像的羞怯,只是有些不安,他覆上她的手背,感覺她縮了一下。
「你不用緊張。」他將聲音放柔。
說得倒輕鬆,齊書容在心中反駁,易地而處,就不信你不緊張。
「你若不想說話,我們就歇息吧。」
話語才落,就聽見她說道:「我還不累。」
天還沒亮就被挖起,像木偶任人張羅,怎會不累?但她寧可撐著也不想面對即將到來的事。出嫁前,李氏找了婆子給她說過夫妻間的私密事,賴嬤嬤也提過一些,聽得她臉紅耳赤,坐立難安。
「小娘子不用想太多,都是這麼過來的,咬咬牙就過去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之後那婆子曖昧地笑了幾聲,塞給她一卷嫁妝畫,她好奇觀之,差點沒羞得鑽到地底下去,想到赤條條的畫像,還是說話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