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子,敢情你還嫌哀家老了,不中用,巴不得哀家早日魂歸西天,好少個人管你是不是!」太皇太后發怒,神情明顯地不待見他,好似他多苛待老人家,沒一絲孝順。
「母后別把污水往兒臣身上潑,您瞧著皮薄面嫩的,比十來歲的姑娘還嬌嫩,根本是萬年難敵的老妖精,您說曾孫都出世了誰相信,分明欺瞞天上星君,誰說您年過三十,兒臣跟誰急。」采衣娛親呀!好不辛苦。
「貧嘴,若未年過三十,那真是老妖精了,你就不能說句正經話嗎?」一個沒忍住,她破功笑出聲。
「您瞧兒臣哪句話不正經了?兒臣改便是,可母后青春永駐,人比桃花美是實話,您叫兒臣改,兒臣也改不了,這是有目共睹的,騙不了人。」他信誓旦旦,一副「您別為難兒臣」的樣子,「您就是美若天仙,沒有言語足以形容。」
在宮裡,什麼調理、美容的東西沒有,又是阿膠又是燕窩,一些吃的喝的、塗塗抹抹的珍珠粉等等應有盡有,因此六十多歲的太皇太后還面皮光滑,沒多少細紋,若不知實際年齡,只會以為是四十出頭的美婦。
不過由兒子口中說出,那是真貼心,比寒冬裡吃了一碗熱湯圓還暖和,讓太皇太后打心裡熱起來,眼泛笑意。
「就你這嘴皮子刁鑽,懂得給哀家灌迷湯,還以為說兩句好聽話就能把你這幾日鬧出的渾事翻篇。你大了,不用哀家護著,自個兒和耆老宗親賠禮去,哀家不摻和。」她的意思是兩不相幫,各自努力。
段玉聿語氣一轉,冷戾了幾分。「還能喘著氣兒猶這般不知足?換成爺幾年前的脾氣,拆他們大門燒祖祠都是小事。」
打都打了,還敢討回不成?九節金龍鞭打得他們哭爹喊娘,恨不得再世為人。
九節金龍鞭又稱九龍金鞭或九節金鞭,它分成九節,刻成九條不同形態的龍,精鋼錘打,十分沉重,每抽一鞭必皮開肉綻,發出沉厚的龍吟聲,叫人駭然心驚。
「在哀家面前敢稱『爺』!」放肆了!
太皇太后怒目一視,不過倒沒真的生氣。
正如皇兒所言,他收斂了許多,若是先帝還在世那幾年,胡鬧起來真讓人頭痛,偏偏先帝還護短,給了當兒子養的弟弟一面「無法無天」金牌,縱得他天天惹事闖禍。
可誰料得到這麼一個孩子居然敢領軍出兵,才剛滿十四歲就膽氣往橫生,出去三年,把天下搞得天翻地覆,令敵國叫苦連天。
偏偏他不居功,打贏了就跑,回京待不到半年又自請前往封地,一待便是七年。
雖然才幾個月,京裡的老臣新貴怕是都得罪了,而他卻頗為得意自己肅清了一干迂腐陳敗之人,還我朝朗朗晴空。
「母后,別祭出您的龍頭枴杖,兒臣也怕挨打。」
段玉聿一個大男人也夠難為他了,扮出嬌兒撒嬌狀哄太皇太后開心,孝心可貴。
太皇太后的下首坐著美若珠玉的玉妝公主,一身華貴的裝扮,是一個不容忽略的存在,光采奪目。
可是段玉聿進了太皇太后的寢宮卻一眼也沒瞧過她,她嬌媚地瞅著他直瞧,暗送秋波,他完全不為所動,彷彿她只是不動的花瓶,擺不擺都無所謂,他不感興趣。
殊不知正是因為他的無動於衷,才激起玉妝公主的好勝心,她看著段玉聿如刀刻般的深邃五官越看越喜歡,有草原男子的颯爽和率性,若能將他擒到手,那是何等快事,她要他當她的男人。
至於夏和若就可憐了,沒人理會,沒人招呼,孤零零地站在段玉聿身後,嬌小的身子被高大的身軀遮住,她看不到前面的人,前方的人也沒瞧見她,她只能僵硬的屏神凝氣,誠惶誠恐地準備迎接衝擊。
「去,誰要看你這皮猴。不是說帶人來了,人在哪裡?讓哀家瞅瞅。」捂著嘴笑了一會,太皇太后回到正事,扳起一張嚴肅的面容展示上位者的風儀。
「母后別把人嚇著了,給點笑臉,我家小若兒生性膽小,禁不得嚇。」段玉聿先護著心中寶,千叮嚀萬囑咐的,深怕她受了委屈。
「得了,瞧你心疼的,哀家又不吃人,擔心哀家吃了她不成。」這孩子也有心上人了,總算能收收心了。
「母后雖不吃人,可見您莊嚴的氣質,哪個敢動彈?還不是如見菩薩般跪地膜拜。」他後腦杓長眼睛似的,伸出手往後一握就握住了柔嫩小手,輕輕在她手心雙擊,意思是——我在,別慌。
夏和若深吸了口氣,暗暗收起膽怯,目光清明。
「這滿嘴胡話不知跟誰學的,還不把人帶來,別把哀家的耐性給磨光了,吃苦受罪的可是你。」咦!皇兒後頭是不是有個人?穿著一身秋荷色衣裙……老了,眼睛花了,看不清楚。
「是,母后,兒臣遵命。」他一轉身,露出藏在身後的女子,眼神柔和,牽著她上前兩步。「母后,她姓夏,是兒臣封地上的酒樓千金,年方十六,溫柔可人,深受兒臣喜愛,就是見的人不多,您別挑剔她不夠大氣。」
「行了,別在哀家耳邊叨念,讓我瞧瞧她。」太皇太后招招手,讓微微垂首的女子走近些。「嗯,長得還行,五官端正,身形窈窕。抬起頭來。」
「是。」夏和若有一絲不安,緩緩地將頭抬高,露出清妍秀美的一張小臉。
「看看哀家。」一個人的心正不正,看雙眼便知。
「是。」夏和若不敢多話,蝴蝶般的羽睫往上一掀。
「好,一雙好眼。」不媚不嬌,清正明澈。
太皇太后的心被收服了,久居深宮的她深識人心,一眼就能看出這人的好與壞,她看見夏和若眼中的乾淨無垢,知她是無心機的好姑娘h心存善良,仁厚待人,不因別人的錯待而積恨在心,寬容的對待每一個人。
好,很好,非常好,就是要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她心性孤傲的皇兒,兩人如同光與影、明與暗,相輔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