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幾小時前的事,食物早就消化光了。再說看看時間,也該喝下午茶了。」為了填飽肚子,柳凝語可以掰出各種不可思議的理由,反正就是非要吃到東西不可。
「借口。想吃東西就直說。」杜沁妍太瞭解她了,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理由,一針見血的說道。
「我真的肚子餓了嘛!光吃糖果又不會飽。剛剛穿著柬腹,連胃都縮小了,脫掉後才發現餓得厲害。現在離吃晚上的婚宴還那麼久,再說晚上那頓我還要到處敬酒,大概也吃不到什麼。」柳凝語一臉哀求的說著,眼睛還直往窗外瞄,怕外頭的叫賣遠離了。「娃娃,你就陪我去買吃的嘛!」
杜沁妍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想起背包裡要送給柳凝語的結婚禮物。她慢吞吞的起身,低頭找尋背包,卻發現剛剛上來得匆忙,背包放在客房裡沒有帶出來。
「我有禮物要送你,先等拿了禮物後,再陪你去買。」她喃喃說著。
新娘卻沒有辦法繼續等待下去,眼看叫賣的三輪車已經快要駛離可見範圍,她整個人跳了起來,再也沒辦法等槓沁妍這個慢郎中,迫不及待的往樓下衝去。柳凝語風風火火的模樣,完全沒有已嫁為人婦必須莊重的認知。
「禮物等會兒再說,我先去攔住那個叫賣的。」伴隨著略步的跑步聲,以及一路上眾人的驚呼聲,柳凝語已經一溜煙的跑出庭院。
杜沁妍別無選擇的,只能提著裙子跟在她後頭跑,途中還笨拙的跌倒了幾次。淡綠色的身影在經過客廳、穿過庭院時,並沒有發現有一雙銳利眼睛始終踉隨著她。
老王在台北市郊賣蚵仔麵線已經有二十多年,這附近的人家沒有人不曾嘗過他的手藝。因為料下得實在,手藝也不差,客人們口耳相傳,甚至還有電視台來採訪過他。他踩著三輪車,招呼著形形色色的客人,一碗碗的蚵仔麵線從他手中盛起,交到不同的人手裡。
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什麼樣的人他沒見過?
只是,今天他真的是開了眼界了。
三輪車經過市郊一棟新落成的獨棟樓房,一個縮著頭髮,還戴著頭紗,卻穿著襯衫、牛仔褲的美貌小女人,一臉餓壞似的追了出來。
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幾個穿著絆手絆腳的男女。女的穿著蓬裙與禮服,奔跑時還不時有人會跌倒,呼痛聲此起彼落;男的穿著各類西裝,看來材質都是上等的,合身而帥氣。每個人叫嚷著,眼前彷彿是一場過於荒謬的追逐戰。
柳凝語不顧身後的大批追兵,直往老王的三輪車撲去。雷霆萬鈞之勢有些嚇著了賣麵線的老人。
「麵線一碗,大碗的,很多辣椒,一點香菜。」她一邊喘息著,雙眼飢餓的掃射整個三輪車。
杜沁妍也來得極快,她發現把裙子連著鯨骨自一起提到膝蓋附近,可以跑得很快。雖然會露出只穿著絲襪的小腿,但是眼前情況緊急,她也顧不得旁人是否會看到她無意洩漏的春光。奔跑的期間跌倒了幾次,,她仍舊不屈不撓的跟在新娘身後跑,善盡伴娘的職責。
「跑得這麼快,別人還以為你要逃婚。」她也不停的喘氣,終於停在柳凝語的身邊,彎著腰喘氣。
「看來以為我要逃婚的,不只你一個。」柳凝語看著跟隨而來的大批人馬,深怕其餘的人會跟她搶食,連忙再下訂單,轉過頭對正在盛麵線的老人說道:於老闆,再追加麵線十五碗。動作要快些,我們都是難民。」
「俺這輩子走南闖北,什麼樣的人沒看過?就是沒聽過還有穿著禮服的難民。」老王咕噥著。佈滿皺紋卻仍舊有力的手抖動著,大場勺攪動麵線鍋,熟練的盛起一碗又一碗的麵線。
幾個伴娘與伴郎都到了三輪車旁。原先是因為看新娘連結婚禮服都給卸了下來,逃命似的跑出門,還以為她臨時後悔,逃婚去了。伴娘與伴郎裡,有一半以上是冷冠爵的合夥人與員工,這一看怎麼得了,連忙很有義氣的追出來,想把新娘給逮回來。
一看見新娘只是出來買點心,才發現睡了一覺起來,肚子也餓了。眾人忘了本來的目的,就在三輪車旁圍了一圈,虎視眈眈的看著那些麵線,手腳快的搶了就往屋子跑,各自解決民生問題。
杜沁妍手中被柳凝語塞了一碗麵線,只能乖乖的一手端著麵線,一手提著裙子,再往回頭路走。她心裡疑惑著,怎麼短短的一天,竟像是永恆似的,怎麼也過不完?
傳統的婚禮有著太多事要處理,她整天跟著新娘子走,還要隨時幫忙,又要應付司徒鈞,又要應付她自己——
心不亂則已,一旦亂了就難以收拾了。心潮一旦被觸碰,那漣漪就一圈圈的往外散去,難以收回也難以看到終點。
蔡芳僅走過她的身邊,一臉滿足的捧著麵線。整天下來她打理的工作最多也最吃力,在午覺時,肚子就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凝語怎麼把禮服脫了?」她問著。
「她拒絕讓我陪她去上廁所,說那樣丟臉。為了怕弄髒禮服,最後只能出此下策,把禮服脫了。」杜沁妍坦白的回答,回想起那些荒唐的對話,也忍不住微笑。
蔡芳儀要費盡力氣才能忍住笑,她圓胖的臉因為笑意而通紅,手中的麵線也有些搖晃。「丟臉的新娘子啊,早叫她不要跟我搶果汁喝,看吧!報應馬上來了。」走過庭院,她直接往門內走,打開紗門前還回頭看著杜沁妍。「你不進來?」
杜沁妍搖搖頭,在搖椅上坐了下來,壓住蓬蓬的裙子。「我就坐在這裡吃。天氣不錯,我喜歡曬曬太陽。」她瞇起眼睛,把頭仰向暖暖的陽光。剛才的奔跑,讓她此刻有些慵懶。
紗門開了又關,杜沁妍猜想蔡芳儀大概進屋去了。柳凝語有食物填肚子,乖乖的回去窩在冷冠爵的身邊,忙著槍丈夫碗裡的蚵仔吃,饜足的模樣像是一隻舔完整碗奶油的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