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誰都不幫,只是不想讓你們繼續吵下去,虐待我的耳朵。再者,我還有事情要跟你好好討論一下。」他的話有著弦外之音,嘴角甚至還勾起一絲冷笑。
柳清秋吞吞口水,滿懷希望的提議,「我們在這裡討論就好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總不可能不顧她的顏面吧?她忐忑的想著,還勉強自己技出一個討饒的笑容。
「不行,我們找個地方好好單獨的討論,我有不少問題要問你。」他不留情的拒絕了,拎著柳清秋的衣領就往村莊的邊緣走去。
她雙手雙腳在半空中亂揮,還順手將寶貝背袋抓在手裡,最後像是一袋玉米似的被冷奇偉甩在肩上,鼻頭撞上他結實寬厚的背,妻時間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緊咬著牙根,她還想維持自己岌岌可危的尊嚴,別的不說,總不能在這些野人面前出聲討饒,讓自己的顏面掃地。
就這樣,柳清秋一路被人扛出村落,她最後所看到的,就是那個被稱為瀚海的男人,臉上那種幸災樂禍的可惡微笑。
走了十幾分鐘的山路,她睜大眼好奇的四處張望,觀望著遠山近景、天高海闊的原始叢林景色。山路逐漸變得狹窄難行,有好幾次不知名的巨大綠葉差點將她掃下冷奇偉的肩膀。
「我們要去哪裡?」柳清秋第五次重複這個問題。
冷奇偉沒有回答,仍舊緊抿著唇往前走去,沉穩矯健的步伐顯示他已經很習慣這種顛簸難行的山路。
柳清秋歎了一口氣,因為知道逃脫無望,所以也只是意思意思的掙扎幾下,畢竟她還算是有點小聰明,看到腳下這等崎嶇難行的山路,相較於落地辛苦的行走,還是被人扛在肩膀上舒服些。
「就算是你真的要對我動私刑,隨便找個地方就行了,不用大費周章的愈走愈遠,這裡就可以,不用走得太遠……啊……」她的建議最後是以慘叫聲結尾,一記重擊拍上她的臀部,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安靜。」他沉聲說道。
柳清秋感覺臀部火辣辣的疼著,想要伸手去揉,偏偏雙手又被壓在身子底下,別說是伸出來揉揉被攻擊的部位了,就連移動都有困難。冷奇偉的手勁下得重,絲毫不留情,那種感覺很熟悉,她小時候老跟在他身邊搗蛋,三天兩頭都會受到這種招待。
那是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就像是一切都沒有改變,他還是鄰家的那個大哥,而她也還是綁著馬尾的小女孩,跟在他身後團團轉,偶爾惡作劇讓他能夠注意到她,就彷彿他並沒有遠走,並沒有消失這麼多年…
綠色叢林的深處,一棟小木屋建築在巨大的岩石上,枯枝編成的門扉半掩,屋頂則是鋪滿了翠綠色的芭蕉葉,木屋的四周滿是巨大的白色貝殼,用繩索串起來橫掛空中,迎著海風,叮叮噹噹的響著,清脆而悅耳。
他扛著她進屋,然後不客氣的將她甩下肩膀。
柳清秋瑟縮了一下,以為會直接摔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出乎她意料的,跌坐下來時,接觸到的卻是十分柔軟溫暖的皮毛,她低頭看了一下,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張勉強可以稱之為床的傢俱上,上面散佈著涼涼的皮革以及鬆軟的皮毛,凌亂的床鋪有著野性的愜意。
她抓著背袋往後靠,瞪大眼睛看著他,背後的木板發出抗議的聲響,似乎有些微海風從木板的縫隙透來,撩動她的發尾,讓她敏感的刺癢著。
冷奇偉居高臨下的俯視她,臉上仍舊沒有什麼表情。
「你究竟見鬼的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他語氣不善的問,雙手在胸前交抱,銳利的眼光在她身上掃著。
難以想像,昔日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消失了,只剩那張五官精緻的臉上還殘留一些過去的影子,不然還真難看出這個美麗修長的年輕女子,跟十年前那個小魔鬼是同一個人。
她從小就可愛聰慧,嘴又甜,所有人將她當成寶貝又疼又寵,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融了。那些寵愛倒成為她冒險心性的養分,年紀小小就有著橫衝直撞、顧前不顧後的硬脾氣。
冷奇偉想起,她從小就被人稱為會呼吸的惡夢,而如今,這個惡夢自己送到他的面前來了。
柳清秋聳聳肩膀,還不忘四處打量著。
小木屋簡陋卻舒適,只有一張床與小桌子,桌上堆滿了書籍與資料,還有一盞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油燈。
「我請朋友幫忙找尋你的。前幾年你回台灣時,我就聽你爸媽提起你一直居住在菲律賓外海附近的某一群島上,但是那附近的小島多如繁星,要是一個一個的找,真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她吸了一口氣,緩慢的要自己放鬆,終於能將眼睛對上他那雙冒著怒火的眼眸。「後來我認識了一個對這附近很熟悉的朋友,拜託他幫忙處理一切,讓他送我過來。」
她審視著他的面容,想要看出些許不同,更想要找出些許的相同,這些年來不曾見到冷奇偉,他的面貌有了改變。
他的皮膚因為受到太陽長時間的洗禮,變得黝黑光滑,裸露在皮褲外的肌膚因為汗水而閃爍著,男性的薄唇緊緊抿著,像是有太多不滿,而那雙黑眸緊鎖住某些接近絕望的憤怒。
柳清秋並沒有告訴他,在五年前他回到台灣處理事宜時,她躲得遠遠的看著他,看見他風塵僕僕的回來,捧著一甕骨灰,眼底眉梢都是最沉重的悲慼。他不發一語的處理一切,接受眾人的責難,安排好墓地之後就再度遠走高飛。若不是些許的照片與音訊,以及那一杯黃士墓碑為證,她甚至要懷疑,那個在清明時節紛紛亂雨裡短暫出現的身影,只是她過度懷念而幻想出來的影像。
五年前她並沒有現身,刻意躲避著他。青澀的情懷,難以分清是女孩還是女人的年紀,心裡總覺得亂紛紛的,再度見到他,感覺到乍驚乍喜。她遲疑著、迷惑著,終於還是選擇不去觸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