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獵刀破空飛來,輕而易舉的削斷持槍者的手腕,大量的鮮血往外狂噴。半分鐘之前還在放狠話的男人,如今抱著斷臂在地上打滾,因為劇烈的疼痛而哀號不已。
「你沒事吧?」冷奇偉走出陰影,不知是因為游泳或是剛剛的戰鬥,赤裸的上身可見一層薄薄的水氣。
柳清秋這才發現自己的腿正劇烈的發抖,像一攤泥巴,幾乎無法支撐她的身體。她站在原地,感覺釋然的淚水湧進眼眶,身體正因為劫後逢生的解脫而幾乎癱軟。
她衝進他的懷抱裡,像是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他一般,用盡所有的力氣擁抱著這個男人。「我嚇死了。我正在吃麵,桔梗來了,村子裡的女孩們也來了,但是這些男人也來了。他們用刀子,又用槍,把我們捆了就走。我想要留下線索,但是根本沒有時間跟機會……」她叨叨絮絮的說著,有些語無倫次,連呼吸都忘了,像是想用說話忘卻恐懼。
「噓,噓,沒事了。」冷奇偉擁抱著懷裡不停顫抖的嬌軀,輕聲安慰著。
看到那個男人拿槍指著柳清秋的那一刻,他幾乎激動得想馬上衝上前去扼斷對方的脖子。要不是怕嚇著了柳清秋,他手裡的獵刀原本不是要瞄準那人的手腕,而是準備削斷他的脖子c直到這個幾乎失去她的時刻,他才能對自己承認,他是如此的重視這個莽撞勇敢的小女人。他沒有辦法想像自己往後的生命裡,要是再也不能見到她開朗的笑容,聽見那坦率的言詞,會是如何荒寂。
或許這一次的有驚無險也有著某種益處,至少他終於能夠看清,他再也不能失去她了。
陽光已經照射進他的生命,怎麼能夠再回到那黑暗冰冷的世界裡,獨自一人品嚐痛楚與哀悼?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我溜出來時,你睡得好熟。」她癱在他的懷抱裡,貪婪的呼吸著他的氣息,把臉埋在他的裸胸上。
「原本是睡得很熟沒錯,但是卻被泡麵的香味弄醒。台灣的泡麵,那種香氣隔了老遠都聞得到。」他拍拍柳清秋的頭,檢視著她僅用殘破衣衫遮蓋的身子,直到確定她身上的那些血漬不是她的之後,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才落了地。
「也虧得奇偉聞到泡麵的香味被餓醒,找到火堆後才發現地上亂成一團,外海也有不明的船艦停留。簡單的推想,很容易就知道你們被擄走了。他立刻來找我。」瀚海往前站出∼步,黑夜的陰影讓這個原本看來俊朗的男人多了一絲可怕的殺氣。
平日的瀚海輕鬆而慵懶,甚至有著一點漫不經心,柳清秋直覺的可以感受到他內斂的力量。然而,直到這一刻,她真正見識到瀚海血液裡野蠻的那一面,眼前這個男人是個荒島蠻族的族長,正為了自己的族人而充滿怒氣。
「有沒有受傷?』冷奇偉問道,順手接過瀚海遞來的手槍與獵刀。
柳清秋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肋骨,考慮了幾秒之後才搖頭。她不希望冷奇偉擔心,更不希望他必須在危急的時候分神來照顧她。她自認身手不差,在台灣惹事打架所訓練出來的身手,可不是簡單就能撂倒的。
「我沒事。」她簡單的說,彎腰撿起剛剛被踢落的短刀。
「真的嗎?」他抬起她的下巴,仔細審視她的面容。
「那為什麼你的臉色這麼蒼白?」
柳清秋聳聳肩,喘了一口氣,陡然發現自己的肋骨更疼了。她慢慢的把氣吐出來,試圖漠視那種火辣辣的疼痛。「大概是因為害怕吧!」她繼續擁抱著他,依戀的聽著他的心跳。
「我剛剛只有一個念頭:我絕對不能死!千里迢迢的跑來,都還沒有告訴你『我愛你』呢!我怎麼能死?」
冷奇偉有一瞬間詞窮了,只能看著懷抱裡的小女人。他的心像是在融化,有某種東西闖進了原本堅硬冰冷的世界,讓他的內心流淌出甜蜜溫暖的不明液體。她毫無矯飾的言語是最珍貴的禮物,也是最神奇的魔法,在這種生死交關的時刻,更顯出她率真勇敢的性格。
這麼一個率真的小女人,毫無保留的奉獻今生的愛情,他還能苛求些什麼?
但是,他先前的承諾呢?縱使林靜營已經死去,但是他先前的承諾束縛住了自己,他仍舊記得過去的愛情。如今再對這個小女人動心,又怎麼對得起前塵?
過多的自我折磨,竟然成為他心內的魔鬼,讓他不敢貿然接受柳清秋的付出。
」喔!」她發出心疼的呻吟,低頭看著自己又髒又破的襯衫。
「怎麼了?」冷奇偉低頭看見她緊握著殘破的襯衫。
柳清秋苦著一張臉抬起頭來。「我的襯衫破了。這件襯衫我穿了快十年了,是從你房裡偷出來的。」她說著,因為哀悼襯衫而賴在他懷抱裡想得到一點安慰。
瀚海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對著夜空翻白眼。「我拜託你們,要談情說愛也等到安全了再來吧!現在先逃出去要緊。」他轉頭看著柳清秋,心裡對這個小女人的勇氣感到佩服。「其他的人被關在哪裡?」
柳清秋戀戀不捨的離開冷奇偉的懷抱。這一身又是豬血又是人血的,談情說愛起來可是一點都浪漫不起來。「在甲板盡頭的一個房間裡,她們都很安全。」
「那你不乖乖待在房間裡,出來到處聞什麼?」冷奇偉不悅的問,平靜的語氣裡隱含著擔心。
「總要有人出來打理一切,不能所有人都像小綿羊般躲在角落發抖吧?」她抬起下巴,無限驕傲的說道。
「你可以乖乖的等我來救你。」他不贊同的說道,餘悸猶存的想起看見她暴露在槍口下時,自己的心狠狠的一震。
她總是這樣,從小就如此,憑著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四處闖渦惹事。她的種種冒險,從前是動搖他的情緒,現在卻是影響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