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複雜的男人還有著什麼樣的故事?她發現自己開始對他感到好奇,原本對於罪犯的深惡痛絕消逝了,當她身處在瓦雷斯,她被迫以另一種角度去看待這些罪犯。
似乎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她獨自坐在偌大的圖書室中,看著那些人的資料,只覺得內心裡一道原本堅硬的牆如今正在開始崩塌。而敲毀那座牆的始作俑者,無疑就是雷厲風。
她所堅信的信念就是正確的嗎?父親東方旭的嫉惡如仇就真能全然防堵罪惡?從光明的角度無法理解黑暗的心,當然也就永遠不能明白為何罪犯怎麼也剷除不盡。
資料看得倦了,她丟下大批的卷宗,順著迴廊走到城堡的邊緣。黑豹跟在她身邊,偶爾低咆幾聲換取她的注意力,在她輕拍它的頭時,享受的瞇起眼睛。那些在一個月前她會視為珍寶的資料,如今是唾手可得的,反倒沒有閱讀的情緒。
陽光很舒服,海風也很暖和。她踱步走過庭院,選擇一處溫室旁的矮牆,坐著思索下一步該怎麼做。僕人們低頭匆匆走過,有意無意的避開她與那頭黑豹。
這半個月來,沒有任何人願意與她交談。僕人們很有默契的避開她,不回答她任何問題,讓她無法得知連芷瞳的現況。而瓦雷斯的每一個領導者皆因為她父親的按兵不動而焦慮著,他們只能惡狠狠的瞪著她,卻也無計可施。只有那個神秘的牧師偶爾見到她時,會禮貌的點頭微笑,那笑容裡有著難解的神秘,一種屬於死亡的平靜。
陽光刺眼,她自然的走進溫室裡,感受溫室內四季控制得宜的溫度。溫室的規模驚人,有著數千種珍貴的植物,每一種都受到精心的照顧,陽光透過特製玻璃,照拂到翠綠的植物上。
傾城彎腰看了看,在眾多植物園圃間發現一個滿佈儀器的工作台。順著苗圃的阡陌走去,工作台上的儀器之先進,研究範圍之廣,總讓傾城不由得瞪大雙眼。
工作台上擺滿了完成與未完成的實驗,各類植物的精華被抽取出來,分裝在試管之中;這些研究,能夠讓當今不少植物學者自歎弗如。
窈窕的身影從溫室的門口走入,熟練的穿戴上實驗用的白衣,在看見傾城時,奧妃麗雅有一瞬間的驚愕。她皺起彎彎的眉,不悅於雷厲風賦予傾城的自由。這個人質似乎在瓦雷斯過得太過愜意了些。
「這些都是你的研究成果?」傾城問道。
奧妃麗雅點點頭,拾起一把曬乾的葉子放進儀器中處理。美麗的容貌上有著冷淡與不安,她對於傾城的顧忌仍舊存在,每次雷厲風為了這個外來者而揮退她時,她心裡的酸澀就與日俱增。
「何必猜疑,你不是曾經親身體驗過我的麻醉劑,徹底昏睡了七天?」她回問,看著葉片在儀器之中快速融解。
「很久之前就曾經聽說過『暗夜』有一個善於精研毒品的專家,能將毒品的純度與價值提高數倍。前些日子經過這個溫室時,我就在猜想溫室的主人或許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專家。只是,我沒有料到是你。」傾城坦白說道,在看見一些有毒植物時蹙起秀眉。
「這些研究是我能夠長久留在瓦雷斯的原因。瓦雷斯只需要能夠替組織賺取利益的人,許多人來到這裡卻又不得不離開,只有我能夠留下來。」她驕傲的抬起頭來,有些鄙夷的看著傾城。
「不用冷嘲熱諷,我自認對瓦雷斯沒有什麼幫助,不過別忘了,我也不是自願要留下來的。」傾城提醒她,發現對方很明顯的敵意。
「如果現在能讓你馬上離開,你願意嗎?」奧妃麗雅急促的問,酸澀的情緒掩蓋了理智。她心裡的不安在翻騰,似乎預見某些結局,而那些結局裡並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你認為我還會對這個鬼地方流連不捨?」傾城偏著頭問,不明白這個原本溫馴的褐眼女子為何突然間變得尖刻。
「不是對瓦雷斯,而是對瓦雷斯裡的某人。」她緊握著試管,往前走近一步。
只是一步,她沒有勇氣再往前踏進一步。清楚的感受到她與傾城有多麼的不同,即使兩人在外貌上同樣美麗,但是傾城的勇氣與驕傲能讓其他女人自慚形穢。
男人會願意奉上一切,包括生命與成就,只企求能夠得到東方傾城的愛情。
傾城全身緊繃起來,黑如點漆的眸子對上褐眼,她的心徒然震動,有種被人戳破心中秘密的難堪。而那個秘密,就連她都還沒能窺見全貌。她根本不敢相信,也不可能去承認,就算旁人都一清二楚,她還是會愚昧的自欺欺人。
怎麼能去承認那不可思議的事實?一旦承認,就等於否定了她有生以來的所有信念。她竟讓一個罪犯觸碰了她的心……
「你想欺騙我嗎?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我知道他強佔你只是因為想保護你,他從不曾對任何女人如此的關心,甚至因為你失去了一貫的冷靜,自從你來到這裡,他的眼神就改變了。」奧妃麗雅喃喃的說著,不敢相信數年的守候卻輕易的就敗北了。
傾城搖搖頭,想要反駁,卻想不出任何的話語可說。她的情緒也是模糊的,像是黎明時的迷離天光,看不清任何事物,就連心情都是曖昧難明的。
奧妃麗雅歎了口氣,心中嫉妒得快要滴出血來。「我在門外聽見他告訴你的所有話語,那些事情他甚至不曾告訴過我。」她苦澀的笑著,摸摸冰涼的臉龐,想起自己緊貼著木門,在門外痛苦的咬著指節。
「不用太擔心,我很快的就會離開,到時候雷厲風就安全了,我對罪犯沒有興趣。」傾城說道,轉頭想要離開。跟奧妃麗雅相處,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你根本不瞭解!他不是罪犯。」奧妃麗雅突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