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傾城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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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頁

 

  他不確定傾城是否能夠聽見,不過他就是無法不說話,說得緩慢而低沉,像是那些話語都是從他靈魂最深處所流洩的。心因為急切而緊縮著,恐懼要說的話還沒有說完,這一生就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的手愈來愈冰涼,氣若游絲,輕微得讓人難以發現。

  雷厲風從不曾感到如此無助,在旁人面前他是威嚴而難以侵犯的,但是不停的追求利益,只造成心中更大的空洞。那都不是他所要的,而他偏偏又保護不了他真正在乎的。

  巨大的黑暗裡,靈魂始終掙扎著,嘶吼著一些旁人聽不見的話語。沒有人願意傾聽他的言語,所有人早已臣服在他的威脅之下。

  只有傾城,帶著無人匹敵的勇氣,即使單槍匹馬身處瓦雷斯,仍舊毫不畏懼的向他挑戰。她的光芒照亮了他的世界,驅逐了那些黑暗。

  過多的焦躁、憤怒讓他失去理智,他陡然間瘋狂的搖撼傾城的身子,灼熱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搜尋著任何她清醒的跡象。

  他狂吼著,直到喉間疼痛。「該死的,醒過來!你的諾言還沒兌現,沒有殺了我,你怎麼能死?」他搖撼著她的身子,然而她仍舊昏迷著,沒有給他任何反應。

  一陣瘋狂的笑聲突然從喉間湧出,他沒有辦法遏止此時沒有理智的行為。他不停的大笑著,嘲笑世間所有的一切,仰起頭看著四周的石牆,他的心更加的冰冷。

  「我從不禱告,像我這種人沒有資格呼喚神的名字,而我總是抱著懷疑。」他仍在笑,笑聲裡帶著化不開的悲哀,以及絕望的嘲諷,讓旁人聽到都會心痛。

  他對著天花板大叫著,沒有鬆開傾城的手。

  「你是真的存在嗎?你真的看見這一切了嗎?悲劇不停的發生,在我的世界裡,從來沒有所謂的希望,而當我找尋到了她,你卻又要將她奪走。」他質問著上帝,在這一刻感到全然的絕望。「你是否在玩弄我?放任我在黑暗裡生活下去也就罷了,何必讓我遇見她?給了我一絲希望,看清自身的不堪後,再度將我推入無底的黑暗裡。」他感覺某種潮濕沿著臉頰滑落,卻不明白那是什麼。

  會是淚嗎?

  惡魔也會掉淚的嗎?

  他手握成拳,重重的敲擊在堅硬的地上,從內心發出怒吼,「你聽見了沒有?不要帶走她!我不許你再帶走我在乎的人。」

  沒有人理解他的世界,他也不期待有人能夠瞭解。長年以來,為了奪取利益,這雙手沾滿血腥,早以為自己的心已被黑暗蠶食。這世上沒有他在乎的人,沒有他愛的人,那麼這個世界是天堂或是地獄,對他而言又有何差別?

  總是質疑上帝的存在,因為太多的時候他的生命裡只有悲劇,詢問蒼天,而蒼天總是無語。生平第一次,他為了傾城而祈求,卻悲哀的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資格祈求什麼。

  他回到她的身邊,再度跪下,捧著她的手,像是捧住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她對他而言,就是最珍貴的。

  他不相信自己還會有淚,但是眼前就是因為水霧而朦朧不清。完好的綠眼流下淚水,就連受過傷的那隻眼睛裡都流出了淚,他不知道受了傷的眼眸還能流淚,自從十歲時的那一夜起,他就不曾掉淚。

  「醒過來啊,你怎麼可以在喚醒我之後,殘忍的離去!你是揮舞正義之劍的使者,那些毒酒根本傷不了你的。」他溫柔的搖撼她,發現體力隨著她冰冷的身軀慢慢的流失,黑暗在一旁伺機而動,要將他吞噬,他只能緊緊攀住她。

  「我愛你,愛得讓我無法想像,縱然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你,我還是懷抱著一絲希望,就算將這沾滿罪惡的性命給你也好,至少還能將你多留下一些日子。」他痛苦的低喃,聲音暗痖。「你是天空裡飛翔的鳥兒,而我是注定在水裡沉溺的魚,我沒有權利愛你。」

  悲哀猶如滔滔江水,在心中氾濫成災,那是一種徹底的絕望,知道在她離去後,他將會完全的陷溺在黑暗中。在荒漠中行走的人,只餵給他一小口水喝,讓他得知水的甘甜,卻又無法饜足,是一件最殘酷的事情。

  他開始胡言亂話,只要能夠刺激她醒來,他什麼都說,不論是黑暗的過去,還是對她的愛戀,甚至她若是醒不過來,他要讓整個世界成為煉獄的狂言。他不停的說著,只求能讓她醒來,即使要他現在死在她刀下,他也心甘情願。

  雷厲風沒有發現,在他狂亂的低語時,傾城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他的臉始終埋在她的手腕之間,急促的說著,沒看到她的眼睫猶如初生蝴蝶般輕顫。

  在他瘋狂的說著要是她沒醒來,就要讓島上所有的無辜僕人陪葬時,傾城的另一隻手緩慢的握成拳頭,彎彎的眉也蹙得緊緊的。

  她原本睡得好熟,身體在與毒素戰鬥之後,需要長久的休息。但是睡夢裡總是聽見他叨叨絮絮的聲音,又吼又叫,妨礙她的休息。她以為正在作夢,因為實在難以想像冷靜的雷厲風會如此失控,貼著她的臉說著那些挑戰,執意要她醒來殺他。

  之後他對著天花板大喊大叫,像是在跟誰對話。最讓她懷疑是在作夢的,是因為聽見他總是說著愛她。但是在聽見他狂妄的威脅,若是她死了,就要讓所有人陪葬,把世界變成地獄時,她被強大的怒氣刺激得逐漸清醒。

  奧妃麗雅雖然在酒中放入足以致命的毒藥劑量,卻還是沒有辦法取傾城的性命。她從小就知道父親樹敵極多,危機不時潛伏在身邊,保護自己成了成長中最重要的課題。她與姊姊從小就持續服用少量的毒藥,增加身體的抵抗力,所以那些劑量的毒藥頂多讓她因為痛苦而昏迷,卻還不能置她於死地。

  聽見他愈說愈離諧,還要血洗東方家時,她終於凝聚所有的力氣,將被他捧在手中的左手用力一抬,拉住他的衣襟。不過身體太過虛弱,她的手拉不動他的衣襟,只足軟軟的搭在他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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