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明白這一夜會發生什麼,當他猛灌酒來平靜自己時,才發現自己其實是緊張的。靈魂已經飢渴了太久,從見到嬋娟開始,浩雷一直為她疼痛著。等待了兩個月……不!他已經等待了八百年!
嬋娟踏上亭子的石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像是收到感應,浩雷知道她來了。他沒有回頭,仍舊看著簾外的月色。
「為什麼不把竹簾放下來?」她沒話找話說,發現自己的意志正可憐兮兮的發抖。
「捲簾邀月共纏綿。」浩雷從腦袋中擠出一句唐詩,乾笑幾聲。心中痛恨自己的手足無措。
嬋娟愣了一下,雙頰驀然因羞赧而通紅。老天啊!這男人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浩雷並沒有察覺自己隨口吟誦的一句唐詩,讓嬋娟瞪大了雙眼。
「坐吧!跑了一整天,你都沒吃什麼東西,相信已經很餓了。」他細心的說著,替嬋娟拉開椅子。
視線投射到大理石桌上,她的眼睛陡然一亮。哇!桌上擺滿了南京風味的菜餚,二、三十個精巧小碗盤裡盛了各種小吃名點,中間擺的則是主菜,全是嬋娟沒看過的。她不得不佩服朱炎的影響力,要知道,建一個中國式古典建築簡單,任何一個有錢大佬都做得到,但是說到請來地道的名廚,這可得用心尋找、努力挖角才有可能辦到啊!說到南京,一個受過戰火摧殘的城都,要在這大多數廚藝都已失傳的時代,找到一個真正能做出地道風味的廚子,談何容易?
這個朱炎,真的不是普通人物。那種氣勢,在古代不是貴族就是王侯。
嬋娟想著,忽然間呆了一下。有可能嗎?姓朱,又是氣勢凌人,人稱商業帝王……
「看呆了?怎麼對著一堆食物乾瞪眼?」浩雷在她眼前揮揮手。
嬋娟連忙眨眨眼睛。「我忽然想到,朱炎有可能是明成祖轉世,你認為呢?」
「有可能喔!」浩雷苦笑,想到工作成狂的老闆他就頭痛。「那種頤指氣使的模樣,很符合帝王的形象。」
「轉了世,你還是在他手下工作。」嬋娟揶揄道。
他歎了一口氣。「前輩子欠他的吧!」
端來一壺特地準備的茶,浩雷輕放在嬋娟面前,她無言的瞪大眼睛。
「知道你喝不慣酒,所以請人準備了南京特製的茶。」他看著嬋娟低頭聞茶香。「氣味挺清雅的,雖然比不上蘇戀荷的冷香茶,卻也是中國十大名茶之一。」
「有什麼稱呼嗎?」嬋娟問道。輕輕啜了一口溫潤的茶水。
「雨花茶。只產於南京的中山陵園和雨花台。」
她喝著茶,想起剛剛遇見的老婦人。
「我剛剛查到楚家大宅的故址了。」
浩雷忍不住把眉毛挑得高高的。「洗個澡也能查到東西啊?」
嬋娟瞪他一眼,威脅的說:「你不想知道啊?」
「想!當然想!」浩雷舉高雙手投降。「算我出言不遜,原諒我吧!」
她把頭揚的高高的,故意不理他,視線全放在食物上,存心吊浩雷胃口。
「看在我幫你張羅了這麼多的食物的份上,請姑娘赦罪吧!」浩雷也陪著她玩。
「好吧!」嬋娟放下架子。「我剛剛向一個婦人打聽到的。他說現在的『琉璃居』以前是個陵墓,埋著一位明朝駙馬。在更早之前,這塊地是那為位駙馬的居住所。」
「把墓建在生前住屋的土地上?這種人不多喔!」浩雷說道。
嬋娟點點頭。「可見那個人對他生前居住的土地有極深的感情。」
浩雷清清喉嚨,已經猜到一些端倪。「『琉璃居』就是過去的楚家大宅。我早該猜到的,冥冥中的定數終於還是找上我們。」
「我很慶幸。」嬋娟說著,眼神清亮而溫柔。「在那麼多年之後我們還能相遇,不論是為了什麼。我愛你,不論你是浩雷或是霽雲。帶著那些夢中的記憶,加深了這一生對你的感情,且不曾迷惑過。」她說著,凝視的眼眸不容許他移開視線。
四周的一切都沉默無聲了。浩雷只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一聲急過一聲,敲得他呼吸困難。一個男人能求什麼,只願一個女子不理會生死,深愛到生生世世。激烈的感情席捲而來,他竟然無法開口。
嬋娟站起身,羞怯但勇敢的走向他。
這是他夢了多少回的情景?一個雪膚花貌、他愛戀得如此深刻的古代女子。
「我們還要在這裡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嗎?」她問,白皙圓潤的藕臂攀住他的頸項,一陣久遠的幽香薰得他神智不清。「你我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為什麼還要在這裡作戲?」嬋娟咬著下唇,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氣,卻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麼動人。
「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沙啞的說道,甚至連自己也說服不了。佳人在抱,浩雷覺得自己的自制力完全崩潰,剛剛喝下的酒全成了液態的火,在他體內狠狠的灼燒,感覺到嬋娟柔軟的身子,更加無法思考。
要他如何相信,她竟然在勾引他!這和浩雷原先設想的完全相反。
浩雷早該知道,嬋娟不同於水月。
理智被蒸發,飄散在南京深秋的夜空中。
他抱著她,緩緩的走回秋院的霜降房,一路上吻得纏綿難捨。
「你確定?」浩雷在呼吸的片刻,悄悄的問道,熱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頸間。
在他腦海中,不知道已經幻想過多少回與嬋娟纏綿的情景,如今一切成真,他卻有些躊躇。他不要逼她。天知道浩雷愛得有多深,狂熱得像是連靈魂都焚燒起來似的。但他不願嬋娟受委屈,不願意嬋娟痛苦。
看到她受苦,將比刑囚更令他痛心。
古老的夢境又來糾纏,浩雷吻得更深切、擁抱得更狂野,努力把腦海中的景象摒除在心門之外。除了與她纏綿,他今夜不要想任何事情。
嬋娟根本不能思考了。她覺得自己在飄浮,神智早已渙散,只是緊緊的、牢牢的攀住身旁的男人。身體、神經,甚至靈魂都已經酥麻,她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卻清楚一切只有浩雷能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