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從沙昱升的木屋裡叼出來的,居然是一把手槍。
冰涼的堅硬金屬,摸在手中有著冰塊一樣的冷冽感,暗示著某種殘酷與黑暗的過去,就像是它的主人給人的感覺。沉重的手槍握在手中,幾乎讓顏如玉握不住。是什麼樣的職業,需要隨身帶著如此致命的武器?她愈是猜想,愈是冷汗直流,連胸口也因為她不停的深呼吸而感覺到刺痛。
沙昱升從圖書館的大門慢慢走來。因為整理那些圖書,他的身上全都是灰塵,走到陽光之下就可以看見灰塵在他四周飛舞。雖然顏氏圖書館一直對外開放,但是服務的對象僅限於小鎮居民以及青山國小的學生,館內大部分的書還是長年無人翻閱,他一邊整理一邊留意尋找電腦晶片,但是幾個澧拜下來卻連一點眉目都沒有,晶片依舊隱藏在某一個地方。
老實說他一點都不著急,畢竟上級沒有進一步的指示,沙昱升明白自己還不需要行動。
況且這些日子以來,他發現自己逐漸喜歡上這種生活,一切都如此輕鬆自在,雖然活得平凡,但是生活中總會冒出一些有趣的事情,平靜的生活卻不枯燥,這簡直是他想像不到的生活方式,要不是還有任務在身,他真的會有一種錯覺,以為自己能這麼一直生活在這片山林之中。
就像顏如玉所說的,每天依循著那些限制與自製生活,真的是有些不人道,他六年來第一次捨棄那些特務人員的準則,卻發現這種感覺舒服得不可思議。在忙著圖書館工作的某些時候,沙昱升發現自己真的把任務忘得一乾二淨了。
問題是,當顏如玉手裡正握著他的手槍時,他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她坐在樹蔭下,目光專注的看著那把槍,而那匹該死的馬則在她身邊搖頭晃腦,看起來很得意的模樣。沙昱升挫敗的咬咬牙,哈雷絕對是他命裡的剋星,每天咬他的頭髮還不夠,居然連他的底牌也給掀了。
他該怎麼解釋呢?一個工友為什麼需要佩帶武器?該死的,一切都超出他所能控制的範圍,沙昱升明白自己還不能洩漏身份,不但是因為任務的關係,更是因為他害怕顏如玉在知道他真正身份之後的反應。
她會是生氣他的欺騙,還是對身為特務的他恐懼萬分呢?
她會拂袖離去嗎?
沙昱升發現僅止於想像這些情景,他的心就狠狠的糾結在一起,這種疼痛像是要奪走他的呼吸。他不敢去進一步思索,要是顏如玉真的轉身離去,他會痛苦到什麼地步。
他走到她的身邊,顏如玉始終愣愣的看著那把槍,不但沒有抬頭,就連動都沒動一下。
她低垂著頭,長長的眼睫毛顫動著,連纖細的肩膀也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正在發抖。長髮落在她的肩上,讓沙昱升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會是厭惡憤怒,抑或是恐懼逃避?他不停的猜想著,直到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到他只要伸出手就能夠觸碰到她。
「如玉。」他輕喚著,簡直不相信這個虛弱不確定的聲音是出自他的口中。
原本低垂著頭的小女人猛然之間抬起頭來,沙昱升愕然發現她的眼眶裹蓄滿了淚水,長長的眼睫毛眨了幾下,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顆的往下直掉,轉眼間整張嬌靨就哭得梨花帶雨,讓沙昱升心疼到極點。
他設想過許多反應,卻沒有想到顏如玉會哭得像是個淚人兒。
還沒來得及想出自己該做什麼動作,滿臉淚痕的顏如玉發出很大的一聲啜泣,奮不顧身的衝進他的懷抱中,又哭又喊的緊緊抱住沙昱升高大堅實的身軀,像是怕自己一鬆手,沙昱升就會平空消失。
「我不會讓那些人帶走你的,絕對不會,不管你在山下做了什麼,我全心全意的相信你。放心吧!從此之後你就留在這裡,一輩子留在這裡當工友,我一定會保護你,不對任何人洩漏你的行蹤,連蘋果我都不會告訴她你的身份,這樣警察就找不到你了。」她一邊哭一邊還要說話,但是因為頭臉都埋在他的胸懷中,所以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為了加強語氣,她還在他的懷裡猛點頭。
沙昱升聽得一頭霧水,敏銳的發現自己的襯衫正因為她的淚水而緩慢地濡濕。他輕抬起顏如玉仍在掉眼淚的臉兒。
「如玉,你究竟在說些什麼?」他用大拇指抹乾她臉頰上的淚水。
美麗的淚人兒搖搖頭,捧住他的臉。「你不用再瞞我,在看到這把槍的時候我就全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山下做了什麼壞事,所以被逼著逃到山上來躲避警方,對吧?」她傷心的說著,筆直的看進他的眼睛中,像個小母親似的拍撫沙昱升的臉。「我早該看出來了,那麼冷漠的個性是因為你有一段不愉快的過去,而那些不愉快的過去讓你犯下錯事,難怪你不准我去探詢你的過去。」
沙昱升簡直哭笑不得,他懷中的小女人幻想力實在太過豐富,他可是連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她就劈哩咱啦的說了一大串,他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歎了一口氣。
她還是不停的搖頭,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脖子是不是會扭傷。
「昱升,拜託你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你的,事到如今你不要再對我隱瞞什麼,一切我都明白。就像是雨果的《悲慘世界》那樣,你之所以會犯錯是有原因的,我會像故事裹的神父一樣保護你。」她的眼眸裹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不畏懼任何挑戰。「難怪你會一再告訴我我們之間的世界完全不同,要我離你遠一點,你是害怕我受到傷害吧!從這點就可以看出你的本性還是善良的。
沙昱升啞口無言的看著她,發現情況愈來愈混亂了,不要說他能不能洩漏身份了,現在他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