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疼痛著,卻無法責怪她。他怎麼有資格?是他先選擇離開她的,早在當初就該預想到如今的結果,只是他儒弱得不願去細想。
「我曾經以為她會選擇你。」柯焰說出埋在心中多年的猜測。這麼多年來,李韜步每前來一次,他就必須經歷痛苦與期待的煎熬。他期待著聽見浣紗的消息,卻在同時深深嫉妒著李韜步,嫉妒對方竟能守在浣紗身邊。
李韜步的臉色揪然一變,眼中的光芒變得更加嚇人。「她沒有選擇我,從來沒有。我始終守在她身邊,從她幼年的時候,直到她長大成人,她從來不曾看過我一眼。後來你出現了,她很快的投入你的懷裡。在你離開後,我費盡心力的幫助她,卻仍舊換不到她的青睞。」他激動的顫抖著,半晌後才緩慢的平靜下來,他看向柯焰,雙眼被嫉妒的火燒得發紅。
極為緩慢的,李韜步再度舉起酒瓶,將美酒倒入酒杯。他伸手到口袋裡拿出預藏好的液體,將液體加入酒杯中,然後輕搖著酒杯,滿意而期待看著液體消溶在酒裡。
他的嫉妒就將告一段落了,所有擋在他面前的阻礙,他都要一一剷平,最後的贏家只能有一人,他終究會得到想要的。
柯焰接過酒杯,再度舉杯就口。當酒一入口,他敏感的察覺酒的氣味不對,有某種氣味摻入酒中,雖然改變極為細微,但是卻瞞不過他多年來訓練出的敏銳知覺。只是他知道得太慢,雖然只是吞下一小口,酒液還是流入他的喉嚨。
他迅速的丟開酒杯,摀住胸膛,在轉眼間已經感到極度的昏眩。「酒裡有東西。」
他的聲音變得粗啞,徒然站起身來,卻只感到腳步虛浮,根本無法站立。
「那只是幫助你安睡的藥,能夠讓你永遠的睡去。別擔心,我不會直接殺死你,那會污了我的手。」李韜步輕柔的說道,迅速上前扶起柯焰癱軟的高大身軀,然後往冷泉室的方向拖去。
他記得這間石屋裡有著冷泉,攝氏四度的低溫泉水,雖然可以強身與治癒傷痕,但是因為溫度過低,即使在平日裡浸泡,也必須在短時間內起身,免得身體有失溫之虞。
用那處冷泉解決柯焰的性命,似乎是最好的主意,完全不會弄髒他的手。
柯焰試圖掙扎,但是藥性已經在體內發作,他的神智逐漸昏迷,只能隱約的聽見李韜步帶著濃濃恨意的低語,不停不停的訴說著。一個進行許久的周密陰謀,在此刻緩慢的顯露真相,拼補起眾多怎麼也想不透的盲點。
「我本來不想殺你,我要留著你一條命,等到她嫁給我之後,再帶著她來到你面前,看看你會有什麼樣的表情。我不斷期待著,甚至願意靜心等待。六年的時間裡,即使沒有你的存在,她竟然還是對我不理不睬,在我為她付出那麼多之後,她還是選擇了你。她選擇了你啊!難道我比不上一個目盲且滿身疤痕的男人嗎?是你阻礙在我的面前,如果沒有你的存在,她就會死心,願意到我的懷裡了。」他叨叨的說著,費力的將柯焰拖到冷泉室,毫不留情的冷笑著,將半昏迷的柯焰推入冰冷的泉水中。
在墜入冰冷的泉水中時,柯焰隱約聽見李韜步滿意的笑聲,以及陰狠的低語。他從來都不知道,人類的聲音可以包含那麼深重的邪惡。
「你永遠得不到她的。」李韜步微笑著,終於露出猙獰的面孔,在親眼目睹柯焰沉入水中後,他轉身向外走去。他的計畫還沒有結束,這一次,他要徹底的讓浣紗斷念!
柯焰無法開口,在藥效的作用下,高大的身軀沉入冰冷透骨的冷泉中。最後的意識裡,只殘留著對她的不捨記憶。
第九章
冰冷的風在石屋內流轉,讓半殘的燭火搖晃著,光影在石屋的牆上,形成詭異的圖案,彷彿躲在角落靜靜窺探的鬼怪們。
浣紗不安的踱步,在聽見柯焰的吼叫聲時,身子竄過一陣顫抖,雙手摀住耳朵。她無法聽進那些吼叫,叫聲裡充滿了絕望,一如他不時對她流露的飢渴表情般,急於想將她擁入懷中,偏又必須苦苦壓抑。
如今她正在承受著真切的後悔,想起先前到來時,對他的那些責怪,以及激烈的恨意,她懊悔的將臉埋進雙手,深深的歎息著。她或許真的成長了,但是牙尖嘴利的功夫也沒有荒廢,那些字句徹底的傷害他。
她如何能夠恨他?即使這些年來幾乎是以恨他的意念作為動力,才能夠撐過那些難關,其實說穿了,恨他只是一個用來想他的借口,她從來就忘不了他。
心中有著深深的疼痛,惋惜著已經逝去的六年光陰,倘若不是她過去的幼稚,他也不會在受傷後布下精細的計謀,情願讓她恨著他,也不願讓她瞧見他狼狽的模樣。
她在燭火中輕蹙起眉頭,在情緒冷靜後,逐漸看清某些疑惑。柯焰離去當天,與她的激烈爭吵還歷歷在目,那日他匆忙出門,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他的行程。楚依人曾經提過,車禍時車子爆炸起火,而她也親眼看過柯焰身上的疤痕,足以想見那場車禍的激烈程度。
在柯焰出車禍後,應該有人在第一時間內通知鳳家,為何消息沒有到達她的耳中,反而是由李韜步出面處理一切?
李韜步參與鳳氏高層的決定,是這六年來由她所授權的,在六年之前,他雖然是元老之子,卻無緣進入管理階層。在柯焰出車禍當時,李韜步根本不可能代表鳳氏出面處理車禍的一切。
再者,重傷的柯焰在加護病房中急救著,怎麼能夠作出封鎖消息的決定,安排好欺騙她的種種,再帶走一筆巨款,加重柯焰為錢而離開鳳氏的不良形象?莫非當初作出決定、計畫一切的人並非柯焰,而是李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