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偏廳,他不是曾經出面救過她嗎?當他阻止王潔月的責打時,有一股暖流滑過她的心間,那是感受到被疼寵的甜蜜。然而,現在她如此的痛苦,他又在哪裡呢?
穿過的耳流淌著微量的鮮血,嬤嬤取來鉛粉塗上,簡單的止血,又在傷口上揉了揉,拿了一副翠羽寶珥給她戴上。
沉重的寶珥使得傷口更加疼痛,喜兒不敢再搖晃頭部。兩耳火燒般的疼痛著,輕晃頭都,就感覺寶珥的重量在撕扯脆弱的傷口。她看著圍在身邊的嬤嬤們,開始懷疑自己會死在這些人手中。
接著另一個嬤嬤取來準備好的一匹白綾,搬了個矮凳,在喜兒的腿前坐下,以利落的手法將白綾從中撕開。嬤嬤先將喜兒的右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褪去了她足上的綾襪,灑些白礬在她的足縫內,將五個腳趾緊緊靠在一塊兒,之後用力的將腳面曲作彎弓狀
喜兒疼得直冒冷汗,右腳疼得像是已經被銳利的刀劍削去般,她再也忍不住,奮力踢動著雙腿。從小就打雜跑腿,她的力氣可不是一般千金小姐比得上的,嬤嬤們沒有防備,被她掙脫開來。
她踢倒了兩個嬤嬤,笨拙的跳下木椅。被折拗的右腳在觸地的瞬間,疼得讓她差點要以為此刻踩的不是平地而是刀山。
「該死的,給我欄下來。」王潔月正愉快的欣賞著好戲,怎麼容得了好戲的主角脫逃?
喜兒顛跛的逃到門邊,狼狽不堪的披散長髮。身上的衣衫全亂了,她恐懼得無法理會,只想著要快些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她再也不敢奢求什麼,再也不會對纏足有什麼幻想,只要能夠逃出去,就算是要讓她回去做跑腿丫鬟都行。
撲在雕花木門上,她用力極打著。「來人啊,快點來救我,我不要纏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喊叫著,像是被追到絕境的人,用盡所有的力氣捶打。但是門上覆著厚厚的錦被,她的呼救聲全然被阻絕在內。
幾隻手臂不死心的將她拖離門邊,再度拉回木椅上。恍惚間,她只能看見王潔月冰冷的微笑,疼痛再度襲上雙足,從前對於纏足的渴望,在此刻想來,就像是一個尖銳的諷刺。
有了上次被她逃脫的經驗,嬤嬤們這次無不用盡全力,費力壓制住喜兒的身子。
白綾牢牢的捆了兩層,彎成小巧的金蓮,再拿著針線上來密密縫口,一面狠命的緊纏,一面密縫。
忙完了右腳,嬤嬤擦著汗,再將喜兒的左腳提到膝上,仔細的灑了白礬,握住腳面準備一氣呵成,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喜兒已經疼得失魂,緊閉著雙眼,等待著即將襲擊的疼痛。
然而,疼痛並沒有如預期發生,她似乎聽見激烈的撞擊聲,以及女人們驚慌的叫聲。身上的壓力在瞬間全鬆開了,她軟軟的滑落到木椅下,以為自己已經昏了過去。
昏過去也是好的,最起碼不用再承受那麼可怕的疼痛。她用僅餘的神智想著。
一雙手臂謹慎的將她擁入懷中,像是怕碰疼她般小心翼翼,溫暖的胸膛熨燙著她汗濕的臉龐。男性的指輕柔的拭去她耳上的血跡,迅速將那副沉重的寶珥取下。
她在朦朧間,彷彿聽見某種安撫的低語。她聽出是衛殞星的聲音,卻又不敢確定,低沉的嗓音裡,有著讓她陌生的焦急。這會是他的聲音嗎?他的語調從來都是冷淡的,還帶著一點嘲弄,不停的逗耍著她。而如今傳人耳中的聲調,卻潛藏著無限的關心。
「殞星?真的是你?」喜兒昏亂的睜開眼,忐忑的確認,看見他正低頭看著自己。她用盡所有力氣攀住他高大的身軀,害怕他只是她因疼痛過度而產生的幻想。
「沒事了,沒有人可以傷你。」他輕柔的說道,疼惜的擁抱她。
喜兒的身軀整個放鬆,險些要昏厥過去。確定他的出現後,她終於能夠鬆懈下來。有他在身邊,她什麼也不用懼怕了。再也顧不得什麼規矩禮教,她伏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安心的啜泣著,淚水滴落在他身上,潮濕了兩人的衣衫。
「她們傷了你?」他瞇起黑眸,仔細的審視懷中虛弱的喜兒。
幸虧他半途折返,怕喜兒在魔堡裡悶壞了,想帶她回京城一趟。回到堡內遍尋不著她的蹤影,直到一個服侍王潔月的丫鬟吞吞吐吐的說,看見王潔月以及兩個嬤嬤架著喜兒到這裡來。
遠遠就聽到她呼救的聲音,他的心像是被針刺般疼痛著。沒有浪費時間,來到門前伸掌一劈,輕而易舉的就將雕花木門劈成碎片,看見眾多嬤嬤圍著喜兒,拿著白綾折磨她時,他險些失去理智,當場要了那些人的性命。
若不是怕傷著喜兒,或許他真的會出手,輕易的解決在場的所有人。即使是女人也罷,傷了喜兒的人,他一個都不打算放過。
「我的腳好疼。」喜兒邊哭邊說,像是要哭出所有委屈。她不是軟弱的人,只是幻滅以及疼痛的雙重打擊讓她接近崩漬,在他提供懷抱時,就只能全心的依賴。
殞星神色一凜,銳利如鷹的眸子掃過在場的所有人。那黑眸裡有著類似妖魔的可怖,讓所有與之接觸的人感到頭皮發麻。被王潔月請進魔堡的嬤嬤們早就看出情況不對,驚惶失措的奪門而出。
他從腰間取出隨身的匕首,像是捧著最珍貴的寶貝般,輕柔的捧起喜兒倍受折磨的右足,匕首幾下利落的輕揮,她腳上的白綾應聲而斷裂,紛紛鬆脫落下。他仔細的看著她受傷的足,她疼得瑟縮。
殞星輕握她的足,沒有放開,只是輕聲安慰著,「骨頭並沒有被拗斷,只是經脈稍稍受傷,休息半晌就能行走如常。」
「我不要纏足了。」喜兒低頭用他的衣襟抹去臉上的淚。終於能夠徹底的明瞭,她根本就不是當千金小姐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