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轉頭尋找帶路的轎夫,但轎夫們早被總管抓去搬運倉庫裡的翠玉屏風。她深吸一口氣,擠出緊張的微笑,雙手捏緊手中的小包袱。
「我是新來的丫鬟。」她想起白衣青年給的黑鷹白綢,把小包袱放在桌上,急急想要拿出白綢。
「叫什麼名字了」
「喜兒。莫喜兒。」她恭敬的回答。
周大娘雙眼發亮,像是看到救星。「今早就聽總管吩咐要從堡裡挑些丫鬟過來,沒想到我還沒去辦。總管就已經叫人進府來了。這正好,我這兒正缺人手呢!」她伸手拿過喜兒的包袱,把食盒塞進喜兒的手裡。「不要整理包袱了,你先把午膳端去給少爺,要是誤了時辰,餓著了少爺可不好。至於包袱,我會幫你放在丫鬟們住的房間裡。」這丫鬟眉清目秀,怎麼看怎麼順眼。
喜兒點點頭,手腳利落的捧起食盒就往門外走,走投兩步才想起什麼,有些羞報的回頭,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娘,我不知道少爺住哪兒。」
「穿過花園,還有兩座迴廊,少爺住在迴廊之後的「落雲居」。這屋子大,小心別迷了路。還有記得手腳快些,少爺的脾氣可不好。」周大娘叮囑著,把包袱隨意一放,又忙起佈置偏廳的事宜。
喜兒捧著沉重的食盒,照著周大娘所說的路線往府內走去,一路上對精緻而巍峨的建築讚歎不已。從小她就時常到城內的葛府打雜跑腿,總以為葛家已經是人間難得的富貴了,但是與此處一比較,葛府反而顯得小家子氣。這兒的一處院落大概就有葛府的一半大,整座府院的氣勢更不是一般富貴人家所能相比的。
食盒捧在手中頗為沉重,陣陣的香味讓喜兒想起她早上只吃了一碗清粥。現在時辰接近午時,她老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來魔堡的路上,心中的忐忑讓她忘了飢餓。一旦進入魔堡,發現當地居民沒有想像中的可怕,又順利的開始幹活兒,她不由自主的放鬆心情,覺得飢腸轆轆。
這麼善良的人們,以及淳善的地方,為什麼會被外界傳說得如此可怕?疑惑不停的在心中盤桓難去,她好奇的四處張望。
喜兒捧著食盒走上迴廊,遠遠的就看見氣勢磅磁的落雲居。
少爺會是怎麼樣的人了她猜測著,突然想到進堡之前攔轎的白衣青年。看那人的氣度打扮,會不會就是周大娘口中的少爺?但是大娘說少爺脾氣不好啊,那白衣青年卻又是笑容可掬,十分的友善。
她有些懊惱的略停下腳步,摸摸腰間,想起自己把那塊黑鷹白綢放在包袱裡,忘了照吩咐繫在腰間。那白綢上還有著白衣青年的淡淡香氣,縹緲的香氣,難以掌握,像是一個沒有說破的事實。
走到落雲居之前,喜兒略略整理儀容,輕敲木雕門扉。「少爺,我是新來的莫喜兒,給您送午膳來了。」簡單告知後,她推門而入。
黑檀木的傢俱,實用價值多於裝飾,暗示主人務實的性格。房內采光良好,寬敞而明亮,花廳裡只有簡單的擺設,而牆上掛的不是字畫,而是眾多名家的兵器。
一名藍衣美女坐在椅上,燦爛如星的美目斜睨了喜兒一眼。
喜兒愣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半晌後才吞吞吐吐的問:「這裡不是少爺的屋子嗎?」
王潔月微瞇起眼,甜潤潤的嗓音卻語氣不善。「你是在暗示我不該待在這裡?」
從沒在魔堡內看過這個丫鬟,她的眼光往下移,看到那雙沒有纏過的天足後,紅唇扭曲的一笑。
喜兒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笑容裡的侮辱。她自衛的退了幾步,卻不小心撞著了身後的人,她嚇了一跳,沒有注意到身後何時多了個人。那人恍如鬼魅,腳步沒有半點聲息,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背後。
「殞星。」王潔月甜甜的喚著,原本諷刺的笑容變得柔情似水。
那輕輕的一撞,讓喜兒感受到對方身上的體溫,粉臉忍不住紅了紅。「少爺,大娘吩咐我端午膳來。」
她喃喃說著,目光看著腳尖,不敢與對方接觸。即使低垂著頭,卻還是能夠感受到銳利的目光閃爍著,她的心兒怦怦跳,直覺的知道這不是那位白衣青年,眼前這個男人比白衣青年高大許多。
「放在案桌上就行了。」低沉的男聲回答,目光追隨著始終低著頭的喜兒,銳利的鷹眼略微瞇起,像是想證實什麼。
喜兒的手發抖著,打開食盒把裡面的食物擺在案桌上。食盒裡有兩副碗筷,她偷偷看了一眼藍衣美女,在接觸到不甚友善的眼光後,匆匆避了開來。這藍衣美女是誰?會是少爺的妻子嗎?不然怎麼會待在少爺的房間裡?
「抬起頭來。」那低沉的男聲說道,語氣裡有著不容拒絕的命令意味。
喜兒愣了愣,這才發現從進門開始,她就一直垂著頭。她聽話的抬起頭來,看向聲音的來源,卻在與那雙黑眸接觸的瞬間,手中的小碟子因為震驚而松落。
匡地一聲,白瓷小碟在地上砸得粉碎。
「是你!」喜兒指控的喊著。
她吃驚的看著眼前的黑衣男人,激烈的情緒在胸口翻騰,就像是即將決堤的洪水,在一瞬間淹沒了所有理智。她全身發抖的看著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天對她的作弄。
「你怎麼會在這裡?」喜兒咬咬唇,用微小的疼痛證明此刻不是在作夢。她胸臆間翻騰著憤怒,還有某種很微妙的情緒……
「大腳姑娘,這句話該是我問的吧?這裡是我的居所。」殞星的目光細細的打量她,敏銳的發現她消瘦許多,原本就瘦削的身子看來更顯得單薄。
喜兒更用力的咬著唇,他的話證實了她最恐懼的臆測。
魔堡裡的少爺,竟然就是金明池畔的那個黑衣男人,雖然事隔數月,但她還是輕易的就認出他。他的一眉一目,還有邪氣的冷笑,都在她的記憶裡烙印得太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