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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護衛們沉默著,神情凝重,被殺的八十餘人,都是他們的親友。被冠上叛黨之名後,他們今生是無法再留在郢都了。

  「落井下石,速度倒是快得很。」戎劍冷笑著,笑聲淒厲。

  「發生了什麼事情?」芙葉低聲問道,仍不敢相信眼前的慘況,就是現實。今夜是應該有些騷動,但絕不鼓是如此可怕的屠殺啊一切都該是按照玄離的計策所進行的,為何眼前所見的種種,竟與她所想像的景況相差甚遠,猶如一天一地?

  「楚王宴請安陽蔡侯,宴席上的吃食被下了毒,王上與蔡侯連同十多位文武官員,全部毒發身亡。」侏漠咬著牙說道,察覺到每說一句,芙葉的臉色就蒼白上一分。「吃食來自長慶殿,玄離指稱戎劍公子等人陰謀竄位,與大司徒聯手招來軍隊,殘殺了與戎劍公子甚篤的幾位公子,然後一路通殺。」

  一字一句都彷彿刀斧,擊碎了她希冀的遠景。她的世界,在侏漠所訴說的種種下,轉眼分崩離析。為何會這樣?這跟當初的約定不同啊!

  身亡?那包粉末不是只會讓人稍感不適的嗎?芙葉無法確定到底是聽見了什麼,侏漠口中所說的一切,可是真實的?她搖搖欲墜,忘記了該要呼吸,身子由內而外都是冰冷的。

  「那根本就是預謀好的,玄離跟大司徒聯手,準備篡位。」侏漠憤怒的吼道,其餘人皆是沉默。

  宴席上被毒死的人、被拖到未央宮前戮首的人、死在不知名殺手刀下的人,這種種血腥的起因,莫非早就在玄離的算計之內?而她,竟也是計謀中的一環。

  灑落粉末的那一下手勢,並不是擁有戒劍的開端,反倒把他們兩人都推入了地獄的深淵。

  眾人荃著戎劍,等待指示。

  戎劍緊閉上雙眼片刻,抱緊了芙葉。半晌後,驀地睜開雙目[先退到南方的雲夢去。」他呼喝道,大步往外走去。

  人群離去,長慶殿內陷入死寂,屍首們的雙目,無言望著悠悠夜空。

  星夜兼程,在戰馬上奔馳的滋味萬分難受。

  糾結的情緒淹沒心智,芙藥沒有察覺,此刻身體冷得有如寒冰,纖細的雙手緊抱著戎劍,牢牢攀附,深怕一鬆手,就會溺斃在自責的汪洋中。

  事實腐蝕美好的幻想,一日泯醒,才發現圍繞在四周的,是最殘酷的煉獄。

  「冷嗎?」戎劍低頭問道,感受到她的顫抖。自從離開長慶殿以來,她的臉色始終是慘白的,身子不斷顫抖。他攏緊披風,將她貼在胸口,那處最靠近心臟的地方。

  芙葉搖頭,口舌乾澀,說不出半句話來。他對她愈是溫柔,她就愈難受。

  他可知道,她就是這一切慘劇的始作俑者?如果沒有她的貪念,長慶殿的眾人不會慘死,他也不會淪落至此。倘若他知悉了前因後果,那雙最令她愛戀的眉目,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她不敢再想,用盡全力抱緊戎劍,與其說是坐在馬背上,不如說是癱在他懷中,疾行如風,風聲在耳畔呼嘯,如排山倒海。

  「公子,後方有馬蹄聲。」株漠策馬來到一旁,握緊韁繩,放聲喊道。

  「再往南方去,雲夢澤地遼闊,他們尋不到的。」戎劍吩咐道,額上出現了點滴的冷汗。不祥的預感如烏雲盤桓不去,他無法理解,離開郢都已有一晝夜的路程了,那些追兵仍可以如影隨形,緊追不放。

  十多名衛士第著馬跟隨在後,婉蜒的水流淌過土地,雲夢澤地的邊緣種植著茂盛的荷花。粉嫩鮮妍的荷花綻放,陽光薰蒸了香氣,讓水流都有荷花的氣息。他們現而不見,無心欣賞,急著擺脫後方的追兵。

  左方的莫一人高的花葉處輕搖,一個小小的黑影竄出。

  「閉上眼。」戎劍吼道,全身緊繃,拔出腰間長劍,電光石火問,長劍已劈向那道黑影。

  寧可錯殺,也決計不能錯放,他如走投無路的獸,殺戮出現在眼前的任何威脅,無心去分辨出現在眼前的,到底是不是敵人。

  芙葉來不及閉上眼睛,與那雙驚慌的眸子對上。那是一個在岸邊採擷藕蓬的無辜男童,瞪大了眼,無意間撞見這逃命的隊伍。

  馬蹄凌亂,驚慌失措,一切在轉眼間發生與結束。沒能思索的瞬間,戎劍手中的刀劍已經揮下,輕而易舉的斷了那男童的頸項。男童瞪大了眼,口唇大張,卻連慘叫聲都發不出,到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何其無辜,卻慘遭橫媧。

  藕蓬散開,與鮮血一塊兒飛濺漫天,男童倒地的動作,在芙葉眼中放得極慢極慢,格外清晰、格外深刻,深深烙進記憶裡,讓人忘不了。

  芙葉低呼一聲,無法轉移視線。手臂上有溫熱的觸感,會是那男童飛濺來的血嗎?她回過頭去,男童的屍首卻早已遠去,只剩那雙眸子的記憶,還存在腦海中。

  戎劍仍是護著懷中心愛的女人,一路狂奔,無意間欠下血債,他沒有惦在心上,甚至沒有時間回頭。逃命之時,連罪惡感都被消弭,他一心護衛著她,縱馬狂奔。

  雲夢大澤的邊緣,是寬闊的水澤,濕潤的泥土上種植了無數荷花。馬蹄梁斷花莖,愈是深入澤地,泥土愈是濕軟,馬蹄陷入泥淖,嘶聲掙扎著。

  「棄馬。」戎劍下命道,抱著她翻身下馬。

  十多名隨從冷漠的抽出長劍,揮刀割過馬頸,條地,馬嘶戛然而止,四周恢復寂靜。

  他們棄了馬,往澤地內走去。背後聽不到馬蹄聲,追兵似乎已放棄追擊,這讓他們鬆了一口氣,疲憊在鬆懈後襲來,所有人的腳步都是蹣跚的,幾乎就要軟倒。

  「放下我,我只是個累贅,絕不能再跟著你了。」芙葉絕望的搖頭,被戎劍拖抱著行走。幾個晝夜來的趕路,她全身疲軟無力,無法使上半分力。棄了戰馬之後,路途更是艱辛,她的陪伴只會拖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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