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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戎劍咬緊牙,表情凶狠,汗水在黝黑的面容上漫流,溶了先前乾涸的血跡。他沒有回答,也不肯放開她,固執的要與她生死患難。

  「還不能休息,我們必須尋到安全的地方。」他抱著她,堅持往前走。他清楚玄離的思考模式,知道對方絕對會斬草除根。

  「我們要上哪裡去?」芙藥問,每一個音的結尾,是一個累極的喘息。

  戎劍沒有回答。他答不出來。

  泥地濕軟,提起腳步後,水流迅速湧入曾踏陷的每一寸泥土,淹沒凹陷的泥地,水流粉飾太平,不留半點痕跡。

  撥開最後一處濃密的花莖花葉,戎劍驀地停下腳步,陰驚的眼中浮現絕望。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水澤。雲夢大澤浩瀚無邊,煙霧悠悠,寬闊得如同海洋,從這岸極目眺望也看不見彼岸的陸地,觸目所及皆是汪洋。

  無路可逃,生路就此被無垠的水澤截斷。

  空氣凝住,有某種奇異的預感,讓他們全都回了頭。芙葉察覺到戎劍的僵硬,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全身的血液轉眼凍結。

  敵人持著刀,早已久候多時,氣定神聞的等箸,料定他們會來到這一處。

  風揚起,空氣被殺意凝住。

  衛士們舉的旗、銅戈上代表國喪的白綾、士兵的發,全都無聲無息的飄動著。玄離微笑著,揚起手中長劍,刀刃的邊緣映著光,哥地一亮,讓人眼前昏花。

  「殺。」他長劍一揮,陡然開口。

  士兵撲來,如嗜血的狼,舉著利刃逼近,一刀一個,迅速了結疲憊不堪的殘兵傷將。衛士們早已疲累不堪,無力抵抗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屍橫遢野,無一倖免。

  刀劍的撞擊聲,彷彿要鑽入她腦中那般尖銳。她緊閉著雙眼,被戎劍緊抱在胸前,聽著他如雷的心跳與喘息。縱然他不讓她觀看,但她仍可以感受到四周發生的一切。

  聽得到衛士們慘叫的聲音,鮮血噴出血脈,而後身軀倒落在地上,悶悶的一響。

  侏漠淒厲的喊叫,撲殺敵人的動作,因為傷重而蹣跚。他的嗓音都破碎了,接著某種鐵器砍斷骨骼的聲音,截斷了呼喊。

  能夠感覺到,戎劍的身軀僵硬了。她的雙眼閉得更緊,眼角滲出淚,十指因為用力而關節泛白,攀附著他。

  四周的聲音漸漸熄了,眾多衛士們專心對付起戎劍。兵器先是被他手中長劉格開,隨著」次又」次的攻擊,他縱然是稀世的武將,卻終究寡不敵甲。

  零星的刀劍,落在他身上,每一次砍入骨血的聲音,都透過他的胸膛,傳入她的耳中。那聲音之可怕,令她戰慄。他的血漫流到她身上,濕潤而溫熱,浸潤她的肌膚,染紅她已經污損的單衣。

  花羅上繡著婉轉的飛燕,而他的鮮血,染得單衣艷麗非凡。

  戎劍始終沒發出任何痛呼,一手揮劍檔敵,另一手仍懷抱著她。即使到了最後一刻,仍盡全力保護她。

  砍人肉體的聲音愈來愈頻繁,她無法去計數,他的身軀上究竟有了多少傷痕,只知道她的衣衫都已經濡濕,潤進羅被,泥地上的足跡,都帶著他的血。這些人對他的傷害,讓她痛徹心肺。

  「不!」笑葉無法忍受,幾乎崩潰。「住手!」她用盡力氣的喊道,雙手攀住戎劍的肩,想用盡遣最微弱的力量保護他。

  在呼喊的同時,他手中的長劍被打落,銅戈鐵劍立刻壓上他的肩頭,強迫他尊貴的身軀跌跪在泥地上。

  「芙葉,還要勞你喚他住手,真是辛苦你了。」玄離走上前來,刻意曲解芙葉那聲呼喊的含意。「我的兄長,累嗎?何不好好的歇息?」他靠近戎劍,臉上掛著慣有的溫和微笑,額上還繫著喪家白麻。

  他的靠近,讓芙葉更加用力抱緊戎劍。這等反應,讓上挑的鳳眼略略一瞇,他不怒,反而笑。

  「就像是未央宮裡的那些人,在你的慇勤款待下永久歇息嗎?」戎劍冷笑一聲,雙眸陰鷥的睨著親生兄弟。他規畫了登上王位的所有步驟,卻功敗垂成,沒有注意到最可怕的敵人,其實躲藏在角落。

  玄離聳肩一笑,槭紅色的寬袖輕揮著。「王位太過誘人了,誰不垂涎?我不參與明爭暗鬥,是為了儲備實力,等待除掉楚王選中的繼承人,取而代之。」螳螂捕蟬,總忽略黃雀在後,他才是最後的嬴家。

  「為什麼要濫殺無辜?」戎劍兇惡的質問著,才剛要撲上前,肩上的銅戈鐵劍又將他壓回地上。他曾是楚地上最尊貴的男人,如今卻淪落至此。

  「你的勢力太過龐大,早已深植宮廷,與其花費時間培養我的勢力,倒不如斬革除根,一次殺盡了事。換做是你,難道不會這麼做?」玄離理所當然的問道,殺父奪位,大殺血親的舉止,在他眼中微不足道。

  他走上前去,有著君臨天下的貴氣,知道這已是登上王位前的最後一件小事。他伸出手,猛地一扯,將芙葉扯出戎劍的懷抱。

  她驚呼一聲,不肯鬆手,深怕一鬆手,從此就再難回到他懷中。銅戈砍來,不是揮向她,反倒是努向戎劍妄想奪回她的手臂。為了保全他的手臂,她只能放開手。

  「放開她!」戎劍吼道,如猛獸般奮不顧身的撲上前去,銅戈鋒利的刃不留情的嵌入他的肩頭,血花四濺。

  「別擔心,我不傷她的。」玄離將芙葉扯到身邊,撫著她的發,愛憐的抹去她雪白肌膚上的血,流連的滑過她的歷。

  她奮力撇過頭去,難以分清心中浮現的強烈情緒,是恐懼還是厭惡。知悉玄離的邪惡,與自身的愚昧後,她怎能再面對這男人?

  抗拒的態度,讓玄離的笑更深,他沒被觸怒,更享受於逗弄的遊戲。等待愈久,收成的果實將愈甜美;這對男女愈是愛得深刻,反目的情形就愈是精采。

  「知道我是怎麼我來這裡的?」玄離靠在她耳邊,無限輕柔的問,由纖細的指掌,撫上她的肩。「記得嗎?這薰香可以送入肌膚,幾年都褪不掉的。芙葉,是你領著我找到這兒來,尋見我最可敬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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